议事厅里,谢珣盛怒之下生生拍碎案桌一角,整个实木案桌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可见力度之大。三本话本子无一例外都在说谢珣要屠胶州,林芝赤胆忠心的故事。
徐舟和诸位将领也是头皮发麻,这分明就是算计好的局,这些话本子如雨后春笋般爆出来,瞬间传遍燕阳大街小巷,无人不晓,这就是针对宁州铁骑的舆论攻击。
谢珏和谢珣谋反,天理公义,地利人和哪边都不占,又因宁州铁骑之故,只能偏居一隅,不像宇文皇室能够稳坐燕阳的中心,占尽天利。
自古以来谋反者,一是天下民不聊生,群雄起义,谋取江山。二是君王无道,诸侯举旗清君侧。谋朝篡位者,天理公义,地利人和总要占一样,不像谢珏和谢珣,两头不沾边。
一来,北蛮和燕阳和谈,正是休养生息时,燕阳起内战,谢珏和谢珣稍有不慎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谢珏和谢珣必须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十二州,绝对不能兴兵作战。二来,宇文景并不是暴君,在他登基前是仁政爱民的储君,登基后虽然疯了一段时间,杀了一批人,可杀的人多是世家,武将。并无波及到黎民百姓,京中有关于他弑父杀君的流言,终究是流言,并无实证。他疯癫过一段时间后,在林和礼重组内阁后又恢复储君时的模样。于百姓而言,他并不是昏君。
这天下民不聊生也不是皇室造成,是多年战事所致,所以这节骨眼上,谁起内战,谁就是百姓公敌。
林芝一个人的死,就让谢珏和谢珣失去舆论,失去燕阳大部分民心,何况通讯不发达,谢家兄弟就算澄清也晚了。
谢珏和谢珣最薄弱的就是舆论。
有人看透这一点,只需一条人命就断送他们想要蚕食十二州的想法,这两年内,朝廷打不起,所以必须要保证宁州也不敢打!
彼此都拖出两三年的时间,看谁的战备准备更充足,才真正能决一死战!
“王爷,眼下该怎么办?”徐舟问,议事厅内的将士们都义愤填膺,他们跟着镇北侯,谢璋征战多年,还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打北蛮,只要打就行,毕竟是外战。
可打内战,他们全是生手,哪想到林芝一个人的死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如今江南,中州民怨沸腾都在辱骂谢珏和谢珣,他们心中也不好受。
这场舆论,他们没有反击之力。
“朝廷用林芝逼迫江南,中州和京都的百姓都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于我们商贸,民生都是非常大的影响。这一场舆论战,我们是无反击之力,可他要借这场舆论战断绝我们的商贸,断送民生也做不到。十二州地大物博,自耕自足,即便中州,京都和江南都不再和十二州通商,我们也能保证粮食充足。如今要保的是十二州安稳发展,不要纠结这场舆论,本王行得端,坐得正,只有清白留人间。”谢珣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继续派人和胶州交涉,在胶州城内散播消息,本王对胶州志在必得,但绝不会伤胶州城内一草一木。”
“是!”徐舟听着谢珣稳定的声音,心里也定了定,这场舆论最怕的是主帅自乱阵脚,只要谢珣稳得住,军心就能稳得住。
“胶州如今是军民一心,绝不屈服,他们不会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城,只能强攻!”脾气耿直的陈将军请命,“王爷,给末将三天时间,绝对把胶州给您拿下。”
“不可!”徐舟摇头,“若武力打胶州,十二州也会人心惶惶,我们连十二州的民心都会失去,这不是开战的时机。”
开战,时机太重要了!
谢珣不是不想打,是不能打。
“那只能被朝廷牵着鼻子走,此时不打,更待何时?”陈将军暴怒,“真是诡计多端,打不赢就耍手段,老子重要知道北蛮人为何把诡计多端挂在嘴边。”
“不必吵!”谢珣一出声,室内静下来,几位将领都不敢忤逆,“在通州驻防,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震慑中州,使其不敢出兵扰乱我们对十二州的布局,而不是攻占胶州,不要本末倒置。大军就在胶州后方,方楚宁敢进军胶州,我就敢出兵和他打一场,看谁先动手!”
谢珣给诸位将军详细分配驻防胶州的任务,张枫和他谈过,他的态度和锦州一样,只要锦州愿意归降,胶州就归降,锦州和西洲如今打得火热,凤妤稳住了薛玉,张枫自然也顺从谢珣。
议事厅内渐渐静下来,独留谢珣一人,落日沉到山峦后方,余光一寸寸暗下去。议事厅里最后一点光亮也黯淡下去,飞影想来点灯被谢珣轰走了。
晚膳时,飞影端着膳食在外踌躇不定,主子定是没有胃口,可他一日不成进食,定是饿的,他若进去又要被赶出来。
飞影想,若是三姑娘在就好了。
谢珣独坐高台,单手扶着额头闭目养神,似是疲倦至极,身穿一声玄色衣袍,几乎融于夜色中,他强势,却又孤独。
议事厅的光,又一寸寸地亮起来,有人点起旁边的油灯,把厅内一人高的铜灯也点亮,谢珣也察觉到光,不耐烦地睁眼,“别来烦我,你们听不……”
凤妤穿着一袭红裙,笑意盈盈地站着铜灯下,“知许,你好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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