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发现过一些能够恰当地平衡审判与宽恕的裁量手法,从她在毁灭之爪号上对他的“惩罚”上似乎可以一窥边角——但当时的情况太特殊了,他非常确定那个既能够服众,又确实令他吃了一个教训、开始反思与改正的手段无法在现下的场景中复刻。
何况,他的字典中本就不存在“宽恕”一词。诺斯特拉莫残酷的社会环境潜移默化地教导他,斩草要除根,因此他在类似的事情上也往往只会一条路走到黑。
这些思绪只在他的脑海中不留痕迹地飞速划过。在他落座,并打量起这艘船舰桥中的景象过后,亚空间与现实的时间都只经过了一瞬。而这时,他注意到一个原本身在舰桥中的午夜领主,显然还没有通过他的审判之路,但却能硬扛着被强加在身上的所有痛苦,一点点向他的方向爬了过来。
四周战战兢兢,为了维持舰船的正常运转而活动着的凡人船员都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他,或者为他让出了更好前进的道路。放在以前,科兹可能会觉得这个景象有点意思,但现在,他只对此感到烦躁。
他从碱基契约带来的万千个联系中准确地捉出了与此人相连的那一条,向其中质问:“你想要做什么?”
在这个瞬间里,他确认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名子嗣。契约的联系令他轻易地知晓了一切,在主从关系的绝对压制之下,这个人的一生对科兹来讲就如同一本摊开的书那样,可以被任意翻阅。
他因此知晓此人被称为“十号”,一个不像星际战士,而更像是奴工的名字。他也确实是在两名为军团服务的仆役的结合下出生的:他的父母,“七号”与“八号”,同样也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但他目前确实因为卓越的天赋,作为战帮当中的先知被有限度地尊敬着,甚至在第十三次黑暗远征中,作为午夜领主的领头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科兹不关心这些琐事,但这预言天赋令他感到熟悉。原体因此而要求知道更多,而发源于他的基因种子对他毫无保留。他因此知道了或许连十号本人都已经忘记或者从未听闻的更多细节:他进行手术之前,幼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父母的形貌,他的生涯之初呱呱坠地时的样子——不知道后天植入的基因种子为何会记录这些东西——然后,他找到了更之前的那些记录。
“塔罗斯。”他如此指认,随后莞尔,“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经由一个活人来对死人说话。”
“父亲。”十号的喉咙内灌满了他自己的鲜血,这声凄惨的呻吟也因此含混不清。没人能够借此判断正在说话的到底是他本人,还是某个在此刻回光返照、寄居于他身上的游魂——说到底,这游魂真的存在吗?已死之人真的能仅凭借基因种子的联结,在亚空间的起伏合适的情况下浮上水面,试图完成一场跨越了一万年的对话吗?谁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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