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吃了过敏的药物,伤害了听力和声带。
他妈妈在他出事后不久,就跟他爸爸离婚了。程爸爸也很快跟另一个女人再婚,生下小儿子程一淳。
程子矜的世界沉默而温柔,单纯又专注。
他有一颗聪慧到令人恐惧的大脑,十三岁时就拿到了全国青少年编程大赛的金奖,十六岁就能用超凡的黑客技术入侵一切他想要的精密系统。
他与电脑为伍,喜欢游戏,动漫,喜欢孤独又坚强的我爱罗,也喜欢同样沉默又温柔的世界里的——白蓝依。
他从没有亲口说过一句我爱你。
却用代码写出了无数句各种各样的“我爱你”。
“程子矜平时戴助听器的,跟人交流大多用邮件和文字。也会手语。”
白蓝依说,“在公司的时候,我也充当翻译。”
说到这里,白蓝依抽了一张纸巾。先擦擦手指,然后随手按了下眼角。
这下惨了,酱汁里的香辛料一下子进到眼睛里——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不好意思,江总,太,太辣了。”
白蓝依一边眨眼,一边流泪,怎么都止不住。
于是她不停地抽纸巾,不停地抽。
她甚至有点慌了,她想起了程子矜……
想起了三年多前,幸福戛然而止的那个下午。
在公司的一次普通例会上,程子矜突然摔倒下去,开始不停出鼻血。
她也是像这样一直抽纸巾,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
到医院后诊断,是急性淋巴白血病。
她拉着子衿妈妈的手,哭着恳求医生,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救他。
他才二十八岁,是男人生命中最好的年华。
后来就是化疗,打针,吃药,有幸得到了骨髓匹配成功的通知,也有善良勇敢的捐赠者。
可是再后来……
短短一个星期里,他全身的干细胞已经自主杀灭。可等来的,却是捐赠者毅然决然的反悔。
没有新鲜的干细胞移植进去,程子矜油尽灯枯地躺在病床上。被宣告加速的死亡,伴随着每一声吃力的呼吸,都好像再也无法支撑他胸腔的起伏。
白蓝依记得,他走的时候。眼里还有光,心里……
还有梦想。
而她只能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面,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弄明白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
就像我爱猫出事的时候,她竭尽了全力去送救。现在不行了,她也只能面无表情地接受。
是的,她没有哭……
只是辣的东西进眼睛了。
“江总,太,太辣了。”
白蓝依笑着,一边笑,一边胡乱擦着眼泪和鼻涕。
“这个……这个肯定不是正宗的意国厨子,四川的吧。哈哈哈。太辣了,眼睛好痛!”
她继续去抽纸巾,江逐年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按住她。
“算了,别擦了。眼泪冲出来,就不痛了。”
江逐年把车开到星河湾公寓楼下。
“你去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白蓝依点点头:“今天,谢谢你了江总。”
江逐年弹了下手,将车子开走:“眼睛记得敷一下。明天肿起来了,旁人会以为是我把你惹哭的。”
白蓝依:“……”
她觉得,如果自己的心脏可以被比喻成一只蛤蟆,那这会儿绝对是被踩的咕叽一声。
唉,好好的男人,偏偏长了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