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阳被喝止私开矿山的千户所、衡州府私铸铜钱的那几大士绅豪族、以及长沙府那位与汤部堂发生过冲突的王爷……”
“如今省内各自猜疑,就算有线索,也根本查不过来。”
舒鳌摇了摇头:“查到多少是多少,我也是钦差,跟那些部堂不一样,不必急于求成。”
巡按御史算是言官钦差,下来巡视地方,并没有主管的部司,也没有具体职责。
简而言之,就是在地方上没有班底,只有一伙钦差卫队,跟地方牵连也小。
这就直接排除了他的嫌疑。
同时也没有什么主要领导责任要担。
无债一身轻,当然不用像那些堂官大员一样,火急火燎想摘清自己。
舒鳌扭过头,看向岳州府衙,朝一旁的书吏说道:“去,让知府跟左右手都出来见我。”
这种谋反的案子,说不怕是假的。
一路走来,他都不敢轻易走进这些府衙的大门。
就是为了事情不对,可以直接纵马突围,免得步了后尘。
幕僚继续分析道:“应当不是岳州府的人,汤部堂过长沙的时候,就被戢汝止要走了近卫,想动手完全可以在岳州府之前动手,没必要给自己增添嫌疑。”
临湘县是岳州府的地界,出了事怎么也跑不掉。
舒鳌冷笑一声:“都干下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了,还指望他们有多精明?”
说罢,他吩咐校尉道:“去,让岳州卫指挥使也来见我。”
巡按御史虽只正七品官,但“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权势不单品阶能说明。
朝廷三令五申,让巡按御史不得要求地方知府跪拜,不得羞辱殴打地方官,可不是没有原由的。
三品指挥使,在巡按御史面前,也就喘气的声音敢大一点。
幕僚面色一变,低声道:“您认为岳州卫牵扯其中?”
这可不是小事,别看御史权重,但给事中与布政使都杀了,也不差这么个御史。
毕竟一卫可是有上千人!
舒鳌意味深长:“我是不太信,一个流放的矿贼,东山再起不到半年,就能聚啸上千匪贼的。”
“况且……岳州卫,吃的是谁的粮,还是两说。”
轰隆!
雷声再度响起。
舒鳌顺势止住了话头,不再多解释,只隐晦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府邸。
恰在这时,又一道闪电当空划过,将这座府邸的门匾照得通透,隐约可见岳阳王府四字。
……
湖广的暴雨倾盆,影响不到距离三千里的京城。
整个北直隶地区过了中午,就开始燥热起来。
顺天府衙中,某人更是热得像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擦拭额头上的汗。
终于,过了好一会,吩咐办事的管家才小跑了进来。
气喘吁吁道:“老爷,湖广那边送的小妾,帮您打发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自家老爷的神色,宽慰道:“老爷请放心,咱们事情还没来得及办,小妾也处理了,外人也不会知道。”
孙一正好歹是舒了一口气。
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往嘴里灌水。
缓过来之后才没好气道:“早就说了!湖广的银钱接不得!”
“去年矿税案露了马脚,就应该早点跟那边断了联系,你姐倒好,还照单全收,也不怕撑死!”
“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查到老爷我头上可怎么办!”
管家兼小舅子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银钱是他们接的,但这小妾赶都赶不走,就不知道谁的原因了。
现在一副全怪他人的样子。
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管家忙出言安慰道:“小的以为,不必杞人忧天。”
“虽说咱们当初在湖广,是帮着干了点事,但这都多久了?如今最多只拿了点钱财,帮忙疏通一下小事,不算大罪过,没理由牵连到这个地步。”
孙一正冷哼一声,呵斥道:“没读过书,你懂什么!”
“还杞人忧天,知不知道杞人两次遇到过天星坠落,才这般谨小慎微?”
说教一通后,感觉气顺些了,这才放过小舅子。
最后还不忘吩咐道:“以后,咱们只拿顺天府士绅、来往商户的钱,地方上那些贵人,分文不收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懂不懂!?”
管家连连弯腰颔首,示意听进去了。
就在此时。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孙一正心跳一紧,伸长脖子惊疑不定往外看去。
目之所及,两个太监当先,越过前院,朝里走了进来。
两个太监身后,还跟着锦衣卫、东厂的人。
一副气势汹汹,丝毫不客气的做派,显然没有好事!
孙一正深吸一口气,正要站起身来,只觉身形一阵摇晃。
管家不明就里,连忙将他扶住。
孙一正还要吩咐什么,只见眼前已经围拢了锦衣卫。
一个大太监模样的人笑眯眯看着自己:“孙府尹,陛下有请,召您入宫面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