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死灰。
厚着脸皮想跟进去是不可能的,皇帝贬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一趟,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里,黄洪宪突然腰身一软,直接躺在地上。
李盛春则是看着皇帝领着一众庶吉士进了文华殿,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喃喃自语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
“陛下诘问李、黄两名给事中,诚所宜然,不过二人虽有私心,却也其情可悯。”
赵用贤跟在皇帝身后,开口为二人求情。
邀名嘛,能不踩着同行之人上位最好,否则容易被指责机心太重,有碍好名声。
朱翊钧回头看了赵用贤一眼。
这厮是真没自知之明啊。
你跟吴中行为什么被推到领头的位置上?不就是因为张居正是你二人座师,学生攻讦老师更有力度!?
如果不是怕影响张居正,朱翊钧就算是分化瓦解,也轮不到这两人得好处。
等这事过了,少不得找个由头打发去福建钓鱼。
自己都想着秋后算账的事了,赵用贤还在这里替人求情。
心是真大啊。
朱翊钧想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
熟知历史的优势就在这里。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升擢谁,贬谪谁,敲打谁,乃至于分化瓦解,统统能有的放矢。
世宗也就是少了这个金手指,才只能一块杖杀了,失了精妙。
自己前世没这能耐,也少不得被上下算计。
如今他有这个优势,自然要用手术刀来抽丝剥茧。
他没理会赵用贤,反而看向申时行,吩咐道:“将黄洪宪跟李盛春外放调任,再从此次伏阙的庶吉士中举荐补任。”
申时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行礼应声。
皇帝说的是调任,不是升任,那就得平级调度了。
从七品的地方官,贬得不可谓不狠。
老申头还在惋惜,身后的几名庶吉士,各自对视一眼,露出笑意。
反倒吴中行频频看向皇帝。
他们本身就是借着熊敦朴的事,弹劾申时行的。
如今皇帝一面施恩,一面贬谪,还当着众人的面,让申时行事后举荐给事中。
这不是明说,申时行可能就是在场诸位的举主吗?
在场庶吉士,不可能全都无动于衷——像他吴中行一样,能够视座师举主为粪土晋升之阶的人,还不够多。
小皇帝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这场联合起来给皇帝施压的伏阙,转眼就乖顺了起来。
好心机的皇帝啊!
吴中行一路上都在揣摩皇帝的想法。
不知不觉,众人就到了偏殿。
殿内只一人躬身静立等候。
这时候见皇帝领着乌泱泱一群人从殿外进来,殿内之人,连忙上前见礼:“臣礼部精膳司主事宋儒,拜见陛下。”
恩?
朱翊钧看到宋儒的面貌,当场就愣住了。
不是……
他看着这位庶吉士,迟疑道:“你就是宋醇夫宋儒?庶吉士?”
宋儒正行着礼,听到小皇帝的问题,不由觉得莫名其妙。
想了想,还是躬身回道:“陛下,臣便是区区宋儒,隆庆五年第三甲第二百一十二,同进士出身,隆庆五年六月廿四选的庶吉士。”
朱翊钧点了点头,突然看向申时行:“申卿,你彼时是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掌翰林院事,对吧?”
申时行不明就里,回道:“陛下,彼时是臣掌的翰林院。”
话音一落,朱翊钧突然勃然大怒。
他对着申时行不顾仪态,破口大骂:“申时行!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来告诉朕,这厮多少岁了!?”
“到底是哪个狗日的给他通的路子!?”
“三甲二百开外!要入土的年纪!凭甚选的庶吉士!?”
“宋儒到底给你贿选了多少!”
朱翊钧手指发颤地指着面貌年近七旬,精神矍铄的瘦矮老头,脸色涨红,唾沫横飞,显然是怒不可遏。
他还是头一次见七十岁的三甲庶吉士!
贿选能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