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畿极有涵养,对此反而含笑以对,示意袁洪愈继续说。
“至于出新……”
“王门正统在钱绪山,其恢宏师说,论学宗旨主阳明晚年所陈,事上磨练。”
“以‘性无体,以知为体;知无本,事物乃其实在。’立论,力陈在事上‘行著习察’,以达在认识上泯灭‘气拘物蔽’。”
“王门别宗李卓吾,独辟蹊径,开普世之说。”
“以‘抽象天理于人,人以实践明道’立论,主张人在理上格知,贴合世情。”
“朱王兼修在薛方山,取‘万物皆备于我,万物皆具于心’,‘格物穷理,先知而后行’二句,融会贯通。”
“整合朱、王,主‘务从实践’,身体力行,而后求诸本心。”
“子曰,心即本体,子曰,格物致知。”
“如此,钱绪山、李卓吾、薛方山,岂非殊途同归于朱子?”
“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
“格与致、物与知,并非某一事物或学说,而是一种极致意义上的整体存在,称之为理。”
“这是朱子理一分殊的精髓所在。”
“与二程不同,朱子着重发现在理的形式之下物我一体之状态,也即是使人在理之下,达到物我之间一一对应的关系。”
“架构其本体与外在之区分,以此实现对本我的认识,对自我的超脱。”
“这便是我方才说的阳明矫枉过正!”
“如今看来,若欲推陈出新,当归于格物致知一道!”
复古作为大儒必备的技能,其源流,往往又是因为世情如此——过得不好的时候,总会将以前某某时候作为论据,其根本,还是想将其作为改制的依据。
礼乐崩坏,就讲三皇之制。
诗坛不兴,则念巍巍盛唐。
经学陷入迟滞,同样免不得在故纸堆里翻找一二。
心学如今放荡不羁,以我为尊,理学的好处,自然使人憧憬。
钱德洪晚年转向,与王龙溪决裂,口称“吾党于学,未免落空,细处堪磨,始知自惧”。
薛应旂更干脆在师事欧阳德,受王守仁之学后,更换门庭,师从吕柟转修理学。
李贽如今的普世论,单以实践二字,同样出于“格物致知”的源流。
所以,在袁洪愈的论述中。
哪怕推陈出新,也应该将心学的理论成果,用以填补理学,而非在王阳明的学说中,继续往下推演。
同样,这番话中,既有朱子的陈,同时也有袁洪愈的新。
在二程的理念中——格,至也。物,事也。事皆有理,至其理,乃格物也。
这里的物和知本身是两个异质的存在。
袁洪愈便是通过对朱熹格物致知的描述,与二程的区别,完成了对格物致知的新解,在理的形式下进行重建和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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