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袁洪愈替朱子缝缝补补,竟然再有开创,实在难得。
这便是徒子徒孙的意义所在。
朱翊钧见台下的小贡生有所不解,便好意替袁洪愈总结道:“所以袁公以为,朱子的认识实践以及道德实践,是主动的?”
袁洪愈闻言,咂摸了一下皇帝的用词,了然之后,才点了点头:“天理并非虚脱而悬设,乃是有赖于人之‘格物致知’去充实,或者说去‘赞天地之化育’,天理之生机在人,人之生机在心,天地之心不能直接作用与天地万物,必须依托于人心。”
“可见,人之心并非是被动的涵摄道理,而是如长惟居士所说——在朱子理学中,同样存在自主进行认识与道德实践之依据。”
“若以实践理性与纯粹理性而论。”
“岂不是朱子的学说,最为全面而涵盖?”
……
台下众人,听着台上几人你来我往,不由痴痴入神。
“袁公这是与李公合流了?”李三才惊讶地看着袁洪愈。
孙继皋摇了摇头,凝重道:“不是合流,是袁公以理学的主干,吸摄了王子的根基,薛公的性论,李公的实践,将朱子理学推陈出新。”
“就像阳明对朱子、象山翁所做的事情一般。”
两人在台下,一度默契地没提及皇帝的事情,就事论事讨论着。
象山翁是指陆九渊。
王阳明当初有所开创,便是在陆九渊与朱熹的基础之上。
周子义适时更正道:“与其说开创,不如说缝补,再给袁公一些时日,恐怕才能大成。”
学说的视角最为重要。
自从李贽开始散布“歪理邪说”后,各学派虽然面上嗤之以鼻,但该吸收的时候,一点也不会含糊。
孙继皋拱手受教。
周子义摆了摆手,很是随意。
当然,心中却并不平静——从皇帝坐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平静不下来。
即便这位圣王,如今并未说什么惊人之语。
仅仅说的几句话,也不过是在总结、归纳。
似乎并未给馆内众人带来什么压力。
但是……
就看袁洪愈方才一番发言便知道,起码都五分的心思,都被皇帝所夺摄。
堂堂当世大儒,竟然主动跳进了皇帝所构建的樊笼里!
其心中压力之大,必然是周子义想象不到的。
周子义几乎对皇帝五体投地——皇帝这姿态,显然就是来做裁判的,偏偏所有人对此,都说不出个不是来。
皇帝仅仅坐在台上,袁洪愈便为了理学的道统,主动将自己的学说用皇帝综述的体系重新述说。
经此一事,别说自己所在的司经局。
便是翰林院、礼部,又有多少人敢像以往一样,动辄用儒者姿态谏诤皇帝为人处世的大道理?
……
台上此刻,已经换了薛应旂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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