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听到徐阶发问,忙上前一步,恭谨答道:“主要是宗室勋贵,以及过来进修的官吏、锦衣卫。”
本来东厂的太监也是一起来上课的,奈何勋贵、官吏都引以为耻,不愿同堂。
最后只好请老师到内书堂教习。
徐阶听了默默点头,他一听便知,后者是给度田做准备的。
不过前者过来浪费粮食作甚?
他想到便直接问了出口。
张诚耐心解释道:“陛下说,只要数算出了师,便能留在学院,吃一份皇粮。”
“若是能够学到精妙、推陈出新,也不吝封赏爵位。”
“这话一出,尤其许多勋贵旁支,趋之若鹜。”
徐阶听罢,心中一哂。
哪里是奔着皇粮来的,这是都算准了,接下来皇帝必然有一次千金买马骨,老狐狸们都赶着往里送旁支下闲招呢。
他大摇大摆走进大门,吩咐道:“取一册数学启蒙一给我,再将程大位叫过来。”
……
程大位正在整理书稿,听了新任山长有召,连忙放下手上的事,跟上太监出了房门。
书院规模不大,一会就到了地方。
程大位刚走到屋外的时候,就听到屋内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是伱方才说的,这是加号吗!?”
“徐少师,您看错了,您近点看,这是乘号。”
后者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程大位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转而看向太监张诚,歉声道:“公公,稍待,我去让人取一副叆叇过来。”
叆叇就是眼镜,各人称呼爱好不同。
石板上用碳作书,省钱又省事,就是对有眼疾的人不太友好。
后来皇帝开恩,发了笔银子,买了些眼镜,以备老年学子借用。
张诚叫住了他:“无妨,咱家去一趟便是,程教谕还是先去见徐少师吧。”
程大位拱手谢过。
又交代了一番放在哪里,这才按捺住心中的忐忑与紧张,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徐阶见有人进来,没好气道:“你就是程汝思?”
程大位深吸一口气,行礼道:“末吏程大位见过山长。”
徐阶摆了摆手,让人起身,沉声问道:“华夏数算一脉相承,你怎么弄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符号,莫不是故意为难人?”
他指着上面的“ -×÷”,还有那一串横不平竖不直的数字,脸色尽是不满。
数算,徐阶虽然不能说精通,但也懂一些。
数算本身也有简式,包括各类符号,数字等等。
但如今这些基础的加减乘除都弄出一堆不认识的符号,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自然有意见。
程大位苦笑道:“山长误会,此事是陛下的意思。”
他无奈地将皇帝那套,什么符号便捷明确,数字清晰简单的说法一一说给这位新上司。
乃至于这些符号都是从哪些外邦古籍中翻阅出来的,都挨个点明。
徐阶一听是皇帝的意思,纵然有所不满,也只好咽下这口气。
闷闷道:“你将此书一一注释后,再交还给我。”
本来就懂一些,自然不用跟着上课,只需要将符号、数字对应起来便可。
程大位躬身应是。
徐阶略过了此事,问起了书院现有的官制。
程大位小心道:“山长,如今书院并无官制。”
“起初,陛下说要给出师后留在学院的弟子,授予吏员的身份。”
“但吏部、户部、礼部都不同意,也就没能做成。”
徐阶一听就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虽然只是吏员,但这也是一条晋升路径,六部能眼睁睁看着皇帝握在手里就怪了。
难怪皇帝让他重新定一套学身的官制,还要内帑来发俸禄。
他沉吟道:“现在留院的标准是什么?”
程大位忙道:“修完启蒙一的加减乘除,并且能熟练运用于账目核算、田亩计算等应用。”
徐阶瞥了程大位一眼。
户部清吏司的吏员也就这水准,你管这叫启蒙一?埋汰谁呢?
是不是都得达到,钦天监那些动辄数算天体的人,才算是完成启蒙?
或者像王文素那样,得会定位式样,开方演算,才能算学有所成?
要不是知道这估计是皇帝起的名字,他当场就得恼羞成怒了。
他忍住不快,又追问道:“留院的人多么?”
程大位摇了摇头:“官吏修习完,就回部司了。”
“倒是一些勋贵人家,出师后反而会留在学院。”
用陛下的话说,反倒是这批人,不愁衣食,又有些兴趣,反而会留在书院。
徐阶嗯了一声,陷入思忖。
恰在此事,张诚拿着眼镜走了进来:“徐少师。”
他恭谨递给徐阶。
徐阶扭头看了一眼,信手接过。
他戴在眼睛上,重新拿起数学书翻阅起来,嘴里说道:“张公公,学院的俸禄,定额是多少?”
张诚对答如流:“徐少师,如今书院定额一百二十人,俸禄合计定额万两。”
“不过如今在册只有二十九人,内帑只按在册拨给。”
“其余还有印刻书籍、修缮房屋、赁舍伙食等,一年合计一万七千四百两,需用时,再按先报后批的流程,由内帑拨付。”
徐阶大手一挥:“把今年的全部拨给我!”
“陛下将学院托付给我,是要办事的,每次都报批,消磨功夫,就怕坏了陛下的事!”
他又看向程大位,理所应当地开口道:“还有各部司、锦衣卫出师的那些人,都得留在学院授课半年才能走!”
“要是六部跟成国公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