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费劲了,你听不到。”顾平瀚随意熟练地坐在门口的青石阶上,单手支着木棍,“坐,你我也谈谈。”
顾瑾玉眉目阴郁,隔着距离深沉地坐下,两首垂在膝上,垂着眼,低着头,耷拉着。
顾平瀚姿态与他相反,
微微后仰着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地呼出,像是空气中有什么甜美之物值得吸食,整个人显得怪异的惬意:“南境的事,我看了你的回信,很好,你有没有留下可靠的人帮守毅?”
顾瑾玉冷漠:“他要是废物,留再多的人也没用。”
顾平瀚是认同的:“他弱冠了,也不小了。”
他重复着吐纳,问:“南安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苏明雅病死了,当真?”
顾瑾玉冷笑:“祸害遗千年,你觉得呢?他苏家有的是人。”
苏明雅据传在南安城暴毙的消息,顾瑾玉一个字也没和顾小灯说过,南安城至今还混乱不堪,消息真假难辨。
“明面上死了就行。”顾平瀚眯着眼看盘旋在院子上空的花烬,“这些年,他和苏家给我这边添了不少堵,再不死,我这边的脏事就要被他们扯出来了。”
顾瑾玉侧首盯着这个大他两岁的假哥:“顾平瀚,你那上不得台面的瘾,张兄不是帮你戒了?”
顾平瀚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反问:“你私自窝藏和调用破军炮的事处理干净没有?这次能推到苏家头上很好,但到底是禁物,小心为上。”
两兄弟互相警告,言尽于此,各退一步。
西南有私造的大量烟草和少量破军炮流通,这两样东西都是被晋廷严禁私自沾染的禁忌,直接在晋国禁止的四项铁令之中。
顾平瀚驻扎西境这么多年,再是万般小心,三年前也在一次追踪叛商的案子里不小心中了招,染上了一阵子烟瘾,硬撑不过去,后来被张等晴发现了,逮住一顿揍。
顾瑾玉则是沾上了破军炮的私造,破军炮的原材在这百年中消耗得越来越少,最需要的硫矿主要在北境,当年北征之后,他在北境有象征性的封地和干实事的下属,破军炮这种大好武器,等着中枢全盘把守就像悬刀于顶、丐碗乞讨,于是他直接私下控住了一份。
这次西伐,他的下属兵分六路,除了他自己所在的分队干净,其他几路都绕道去运分散的破军炮。在即将启程前往南境找顾小灯时,长洛正传来苏明雅南下的消息,他便带上了相当的破军炮,送苏家一份“大礼”。
当日进千山,南安城轰炸异族贼敌,轰炸的规模远超了苏家携带的额度,苏家再破贼有功,头顶也蒙了一顶私用禁物的疑罪。
两兄弟互看不惯,又互为合作,阴来阳去的。
谈了一阵正事之后,顾平瀚才问了顾瑾玉的身体:“左眼瞎了?指甲乌漆嘛黑,中毒了?”
顾瑾玉只说:“死不了。”
“别再给等晴添乱。”顾平瀚握着木棍点点青阶,“小灯回来这事,你不该瞒着我们,待会他要是想打死你,我只会把棺材搬出来。”
“棺材板我会自己盖。”
“你的陪葬物不会有多少,正好我队里的军饷快用完了。”
顾平瀚认真地盘算着,这时花烬呼啦啦地飞来,挂在檐下,对准他的位置,要给他一泡海东青的排泄物。
顾平瀚立即飞起来——几乎是飞起来,一瞬闪到了院子里,怕弄脏了张等晴的门口,花烬凛凛地追着他,不给这个讨厌的人类浇个盖头誓不罢休。
顾瑾玉坐在青石阶上欣赏,直到背后的门打开了。
他立即起来转身,顾小灯站在高阶上,脸还红扑扑的,眉目生动地生气,举起个小拳头就捶在他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