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姣愣了一下,歪头往内里头一瞧,这才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何停下,她连忙过去道,
“顺高,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水温正好了,你把剩下的热水倒进屏风外头那个桶里,然后便出去吧,这里不用你此后。”
云姣性子软绵,训起人来的声音也轻轻软软的,没什么气势。
好在顺高也听话,拎起了墙角的大水桶便从屏风的另一边绕了出去。
清娇这才从屏风后走了进去,脱了衣裳舒服地泡进了热水里。
绣妩这时也回来了,轻轻给清娇擦了身子,一边道,“主子,顺喜公公方才来说,明儿殿下不用您去送早膳了,那药也不用您去上了,您明儿在院里歇着就行。”
清娇窝在热水里,却忽然感觉不到水的温热,心里木木的。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在这水雾氤氲间,杏眸都被染得水汽弥漫……
“主子,您别多想,应是殿下体恤主子您每日天不亮便要去前院辛苦,特意让您休息一日的。”绣妩柔声说道。
清娇又轻轻地“嗯”了一声,轻轻抬手,隔着水捧了水上浮着的一片花瓣,可还没等她的小手露出水面,那花瓣便已轻飘飘地漾走了……
绣妩瞧着小姑娘闷闷不乐的样子,正想开口再安慰两句,却听门外云姣的声音传来,
“两位伶人小主,你们不能就这样进来,奴婢还没给你们二位向我家魏良人通禀呢!您二位这样可太不把我们魏良人放在眼里了!”
外面云姣又气又恼的声音传入房中,扰了清娇的闷郁,也打断了绣妩正到了嘴边的话。
“哟,我姐妹二人要见殿下都不需要这般麻烦的通禀呢,魏良人的架子可真是大呢,比殿下还排场!你这婢子也比殿下跟前的公公们都有脸?”
女子莺啼婉转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果然如黄鹂鸟般的好听。
只是再好听的声音,沾上这声音里的阴阳怪气都会变得刺耳扎心。
清娇轻轻蹙了眉,看向气恼起了身的绣妩,烦烦地吩咐道,“眼下殿下正宠着她们,不必与她们纠缠,去问问她们要做什么,尽早打发了吧。”
绣妩应了声“是”,利落地出了门,很快她不徐不疾的声音便在院中响起,
“大晚上的,都吵什么?两位伶人小主,夜深了,方才殿下跟前的顺喜公公来时都是在院门口与奴婢说话的,不知两位小主这般夜闯我们良人的安宁斋,所为何事?”
院子里静了一瞬,随后那莺啼婉转的声音便再次依依柔柔地响起,一唱一和,阴阳讽刺,
“呵,这良人跟前的人就是气派啊。听闻魏良人从绾梨馆拿走了一柄浮雕凫兔玉徽古琴,恕妾直言,良人从前粗活做惯了,如今学琴用这柄古琴着实是暴殄天物啊~”
“呵呵呵就是啊!我们姐妹二人明天便要去给殿下弹奏古琴,方才去绾梨馆挑琴,只挑中了一柄镂雕鸳鸯孤桐古琴,这另一柄琴音相配得怎么也挑不到。”
“所以还请魏两人将您拿走的那柄古琴让给我们,我们姐妹也好弹奏给殿下琴瑟和鸣的一曲啊,毕竟这琴放在良人这,殿下也听不到啊。呵呵呵,魏良人还请您以殿下为先啊。”
外头那姐妹俩又笑又嘲。
绣妩已走了进来,忧心地看着泡在水中的小姑娘。
清娇看到绣妩进来,淡淡吩咐道,“把琴拿给她们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过会再进来伺候吧。”
绣妩看着水雾间闷闷娇软惹怜的小人儿,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无声一叹,福身应了声“是”后便出了门。
很快,门声吱呀,外面那两个黄鹂鸟走了,净室里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清娇轻轻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了,她也端着的小身子也软进了水中,小手闷闷地划拉着水上漂浮着的花瓣。
其实她现在,有银子有心腹还有位份,即使没有某祖宗的宠爱,她的小日子也能过得很好的。
就是……可能会比以前紧巴点,但定是比以前的以前要好许多的。
清娇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这些好处,努力无视掉那心头的闷堵。
小姑娘娇气地往水里一蜷,把小脸也一起缩进了水中,只留了一双雾蒙蒙的杏眸藏在氤氲的水雾间,讷讷地看着空气中被灯烛染得昏黄的水汽。
其实,这般的日子若是搁从前那时,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吧?是做梦都能笑醒的好日子呢。
小姑娘闷闷地在水里吐着泡泡,娇娇气气地纠结着些有的没的。
“哗啦……”
水声突然一响。
在这落针可闻的净室里格外清晰突兀。
清娇顿时吓得从水里坐了起来,惊恐地看向屏风后,“什么声音!谁、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