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希特戏剧印象记》
卞之琳先生如实地把最不容易了解和得到深刻印象
连在一起,使我们懂得,艺术的吸引力与艺术的复杂性并不抵触。一出在内容上包含着这么多扑朔迷离的难题的戏剧,居然给一位不知剧情、不懂剧词的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种怪异的文化现象值得深思。
一切向着未知领域开发的艺术作品,都会在展现现场构成一种诱人的气氛,吸引你与它一起向着生活的深层探掘
相比之下,像小学老师引导学生一样来向观众转述一种既定常理,则失去了共同研讨的气氛
在观看《伽利略传》的剧场里,人人都从舞台上感受到了人生真正存在的复杂性,同时也感受到了艺术家在表现这些复杂性时的真诚。通体的真诚从舞台上散发出来,被观众领悟。
现代艺术家特别重视探察未知,大半是由于现代生活的发展速率使以往规则的朽逝频率大为提高,未知天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不研究、不探察,只会使心头留存的幻影与生活本身越来越远。
布莱希特在论述自己的“叙述性戏剧”与传统戏剧观念的区别时,曾说过这样两条重要区别:传统的戏剧观念把剧中人处理成不变的,让他们落在特定的性格框架里,以便观众去识别和熟悉他们,而他的“叙述性戏剧”则主张人是变化的,并且正在不断变化着,因此不热衷于为他们裁定种种框范,包括性格框范在内,而是把他们看成“未知数”,吸引观众一起来研究。
日本戏剧理论家千田是也在论述布莱希特的这一思想时说过这样一段话:
我们从许多《编剧法》或《编剧技巧》等书上,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记述:对剧中人的性格和意志必须先有个概括的规定。……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为了促进感情同化和净化作用的权宜办法罢了。然而,令人伤脑筋的是人们由于习惯了这种办法,久而久之,人们的思想方法也随之固定起来了。这无形中就使人觉得环境不会变,人也是永远不会变的,这一点正是布莱希特所不喜欢的地方。可是,“叙事性戏剧”的情况就不同了。它首先把人、人的社会生活看成是未知数,要求人们去“研究”
这样,人也好,环境也好,便都可以按其客观实际,作为“变化了的”或“正在变化着的”事物来掌握。这正是布莱希特所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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