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夏连翘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之后,老鼠精这才走到她面前,恶狠狠地反手便是一记掌掴,“呸!贱人!!”
小寒山,正阳剑宗。
抱残峰静室内。
凌守夷看到了自己的心魔。
心魔生着一张圆脸,皮肤很白净,大大的杏眼,乌发皆成双髻,发尾垂着淡绿色的丝绦,杏黄色的裙像是春日缀在枝头累累的甜杏。
一双眼眉眼弯弯,明眸善睐。
夏连翘一边喊他小凌,一边自然地走上来挽他的双臂,问他今日吃什么。
凌守夷有一瞬的恍惚。
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茅屋前。
桃花掩映之下,有一座小小的茅屋,屋前碧草如茵,清溪如带。
他一声不吭地跟着夏连翘走进屋内。
左边细口的黄铜瓶里插着三两支新摘的花,床帐上吊着小花篮,香气蓊郁。
枕头有两只,并排放在一起。
凌守夷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剑,与斗笠蓑衣一起被挂在墙上。
这是,他和夏连翘的……家。
夏连翘去了厨房,说再也不敢让他炸厨房了,他才隐约记起来,之前的确是自己在做饭,但伴随着茅屋屋顶被一次次掀翻,夏连翘打死也不肯让他再踏入厨房半步。
她其实也懒得烧饭,但她嘴馋,戒不掉口腹之欲,两个人大多时候还是会选择去山下吃。
凌守夷走到桌边,坐下,看向桌上一只未完工的虎头鞋。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这般自然而然地拿起旁边的针线,垂眸开始缝鞋。
穿针引线,无比熟稔自然。
缝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沥沥的嗓音,像刚出谷的黄莺。
一个浑身上下湿漉漉,脏兮兮的小女孩,抱着只小狗崽跑回家,“爹爹!!”
她长得很像夏连翘,也有点儿像他。
凌守夷秀眉微剔,不假思索,无比自然地上前一步,替她整了整衣角,“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小女孩儿仰着脸笑,脸上泥巴东一块西一块,像只小花猫。
这是……他的家。
有桃花流水的,有子女绕膝的,
吵吵闹闹的,温暖的,有夏连翘的家。
凌守夷微微一怔,还没想明白夏连翘为何会成为他的妻子,眼前的一切又有了变化。
是被鲜血染红的天际。
往常云雾缭绕的天宫前尸横遍野,一个眉目冷峻昳丽的小童,安静地行走在鲜血中。
在这一刻,他的父母,他的家庭分崩离析。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也是最后一次。
匍匐在天池前挣扎的巨龙,龙鳞被剥,龙筋被抽,龙血染红了天池,天池的水满溢出来。
远处另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他看到她的容貌,脸很尖很瘦,或许她从前是丰润的,唇瓣干燥皲裂,或许从前是娇艳的。
唯有一双眉眼,如墨画一般。
他动了动唇,想喊,妈妈。
人人都说女人从前最温柔可亲,天真无邪。可女人的眼底,此刻却清冷明亮的如一把剑,这并不是个疯子的眼神。
她喃喃,又哭又笑,“他们都是骗子。”
“是这世上最高明的骗子!”
“一群骗子!!”
她上骂天,下骂地,骂遍这世上一切神仙,很快就有人将她带走。
小童一声不吭,踩在血泊中,他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尸身的脸。
他记得他,他见过他,这天兵曾经给他带过下界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