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伏低身子,整个人好似融入夜色与微风之中,凝神细听屋中动静,那说话声便也渐渐传到了耳中:
“……唉,可怜见的,好端端地人就这么没了,真真是飞来横祸。”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在说话,沧桑的声音里带着极浓的悲意,语声颤抖,似有饮泣之音。
“娘,您坐下……坐下来再说话,别累着了。”另一个中年男子的语声响起,显然是这老妇的儿子,只是这男子中气似是不大足,说话声带着些微的气喘:
“唉,老金这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遍了,都说没瞧见咳咳咳……”
还没说上两句话,男子便低低地咳嗽了起来,喘息声里夹杂着混浊的杂声,果如卫姝猜测的那样,是个体虚多病之人。
那咳嗽声才一起,又有个中年女子的说话声紧跟着传来,却是在劝前头那男子:“孩子他爹,你且喝口水,莫要心焦,咱们再等等看,没准儿金兄弟过会子就回来了。”
看起来,这乃是一家三口,而听其语气,这家人与金贵母子想必亦是相熟的,如今一家子皆呆在金家,说话行动自然而然,可见两家关系亲厚,主人不在,他们亦可自行入户。
那妻子语罢,屋中便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似是在挪动椅凳、搬弄杯盏,而后,那先头的老妇止住哭泣,颤声问道:
“我晚半晌的时候恍惚听张婆子说了一嘴,道是她家贵娃儿要去银毡大街做什么营生。我的儿,你可去银毡大街找过了?”
张婆子?张氏?
卫姝蓦地心头发紧。
金贵的娘便姓张。
中年男子咳嗽方平,此时闻言,便气息不稳地道:“娘,我去找过了,没人见过他。”
“唉,这孩子怎么就没个影儿呢,竟是连最后一面儿都没见着……”老妇哑声低语,复又哀哀地哭了起来,如豆灯火晃动,一如卫姝渐沉的心。
仅是这番言语,已然昭示着许多事情,然而她还是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抱着“未必如我所思”的念头,向前跨了一步。
夜风忽起,水沟星光散乱,草屋漏下的烛影令得四周黑暗愈浓,不知何时,那浓黑之中已然多出了一道纤影。
屋中三人犹未察觉屋外瞬息间的变化,依旧围坐于这茅舍中唯一的一张板床边,各自叹息落泪。那板床上躺着个枯发瘦削的老妪,面青唇紫,已然没有了生机。
卫姝凝目视之,发现这老妪应是被人好生地拾掇过了,头脸皆擦拭得干净,衣裙上虽打着好些补丁,却也浆洗得十分平整,其上折痕颇新,显是才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此外,老妪的草枕旁放着一根藤杖,想来是她平素所扶,此时亦已擦拭洁净。而她便伴着藤杖平躺在板床上,神情安详,如若熟睡。
若是忽略她额角与面颊处的擦伤、以及那明显凹陷进去的胸骨的话,她与那些寿终正寝的老人,并无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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