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被正式招进铁路,当了一名巡道工。二哥去车站食堂做了临时厨师。家里的日子从此好过了些。
不久,郭家老大郭天在大连当了三年兵,退伍回到了苏溪,很快被安排在水泥厂的工会当了干事。当兵见了大世面,郭天回来一时说话口音都变了调,路上看见大哥,紧着跑过来,如故旧相遇一般,一把抓住大哥的手,就要拉着大哥去喝酒。说在部队几年,好几次做梦都梦见跟大哥打架,“有一次还是在军舰上打的,你关老大怎么一转眼突然变成了个日本人,偷袭到中国的军舰上来了。得!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这回是非打不可了,你死我活!”郭天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大哥冷冷盯着郭天,回道,“看来以后还是少不了要较量,连做梦都惦记着开打!”郭天拍拍大哥的肩膀,笑道,“这是哪的话!我可早不记仇了,难道你还记?好吧,你记仇也可以,现在你就暴打我一顿,我一准不还手,打到你满意为止,怎么样?”大哥嘲笑地哼一声,“扯淡!”郭天哈哈大笑,立刻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以前那点过节,想起来可笑,都是半大不懂事瞎胡闹,现在都是大人了,你我都有了工作,再瞎胡闹,那就幼稚了,幼稚!你说不是?”
这郭天操着变了味的腔调,还不见了过去满嘴的脏字,倒令大哥一时不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会面。
郭天连拉带拽,大哥便跟他去了小街上仅有的一家饭馆。这是大哥第一次光顾这个无数次从它门前路过却视而不见的饭馆。来饭馆的多是些出差到苏溪办公事的外地人,还有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个别嘴馋的单身汉。饭店里摆着六七张小桌,每张小桌被长条凳子四面围住。三两个服务员懒散地接待着寥寥无几的来客。
郭天神聊他这三年的军旅生活,讲海军是怎么一回事,他那个军舰是怎么一回事,航空母舰是怎么一回事,舰长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并无多少言语回应,一边抽烟一边听着,郭天端起酒杯说声喝,大哥便跟着端起,一饮而尽。两厢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都喝高了。郭天两只手压在大哥肩上使劲拍打,摇晃着身子道,“关老大,老子在苏溪这鬼地方,啊?谁也不服,就服你小子,啊?听明白吗?就服你这个臭东西!老子服!”说着又是单手重重一拍,把同样摇摇晃晃的大哥拍得差点从椅子上倾倒。郭天呵呵笑道,“看来你喝酒不行,我走了几年,还以为你练出来了,没想到还是不行,这点酒就软了,不灵!”
“谁软了?老子还能喝!不信就再喝!”大哥道,拿起根筷子往桌上一扔,晓得自己早已不支,但决不肯输给郭天。两人便又碰了两杯。
“行,好样的,回来快一个月了,今天最痛快,以后咱俩是哥们了,对不对?哥们!”郭天道,朝着大哥用手一指,但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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