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曜的回复依然不频繁,也不热情。
两个人的通信却一直这样奇妙的持续了下去。
她会告诉他,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风雨不动的在信尾写道:
[陈耀哥哥,你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
[只可以喜欢昭昭。]
无数个汉字里,“陈耀哥哥”这四个字,她写的最好看。
六年级那年暑假,南昭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是经常见不到面的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申请了企鹅号,兴奋的给靳曜写信,告诉他自己的企鹅号是多少。
她想让他成为她企鹅号里的第一个人。
她长大了,有了手机,以后他们就可以不用再这样麻烦的靠写信交流,可以用企鹅聊天,也可以打电话。
可惜意外来的太突然。
她还没有等到他主动加上她的企鹅号,那场倒霉的车祸就让她不小心忘记了他。
她先失了约,将好不容易哄好捂暖,对她卸下了不多心房的靳曜哥哥遗失在记忆里。
南昭这几天缓慢的将那些记忆捋顺。
那些模糊、被忘记的东西,也通通都被捡了起来。
她不是故意只忘掉他一个人,车祸过后刚醒来的时候,她连父母都有些不记得了。
藏在卧室小抽屉里的那些信件,也不多,她反复读过很多遍,脑海里却连影子都没有。
因为实在太久了。
他们只有书信交流,她上次见到他,还是六岁那年,冷郁疏离却很可怜的,像只防备心重的狗狗一样的他。
南昭觉得有些心酸。
想起来这些,她就明白了,为什么高一那年的夏天,濒临破碎的靳曜会出现在她家附近。
根本就不是什么他说的去旅游。
他是特意去找她的。
失去了妈妈,他很难过,他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但在想不开之前,他又想起来。
还有一个突然失联,忘记他很久的小姑娘。
为什么信件断了呢?
为什么不理他了?
不是说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只可以喜欢昭昭吗?
她不要他了。
她说长大后要嫁给他当小新娘,要永远陪着他。但她失约了,狠心的把他抛弃了。
可那么多年的书信与不见面的陪伴。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他还想见一见她。
南昭想,或许,或许他也想过要质问她,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他了。
但他没有。
初一那年,爷爷奶奶年岁大了,身体变得不好,都相继去世,她不再有家人陪伴。
父母忙得连她的生日都记不得。
同样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她总会在生日那天收到一份匿名的生日礼物,直至今年。
前几天刚从医院回来,靳曜的后遗症反应特别大,晚上头疼的睡不着觉,医生给开了安神药。
南昭放心不下他,因此半夜醒来会悄悄放轻动作去看看他。
他的卧室从来不锁门。
有一天夜里她实在困,大脑还有些迷糊,混沌的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床侧的本子。
她惊了一下。
吃了安神药的他睡得熟,没有被吵醒。
她在原地定了一会儿,松了口气,小心的弯下腰去捡,本子里面却零零落落的散下来很多东西。
房间里,一盏不算亮的暖色系小夜灯缀在床头。
他怕黑,晚上总要留一盏小灯。
透过灯光,南昭看到掉在地上的那些长方形纸片。
是数不清的车票。
每张车票上的始发地或许有异,但终点总是相同的。
宜城站到苏州。
京城站到苏州。
苏州到宜城站。
苏州到京城站。
从一六年到二一年,整整贯穿了六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