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鬼卿问道。
妇人轻声道:“你一直在喊,为什么不降呢,我不会怪你的。”
鬼卿眼角再度湿润起来,喃喃自语:“是啊,他为什么不降呢……”
如果柳靖仇投降,他一定会笑着说,降的好,这样才能保住自己。
可是柳靖仇竟然宁死不降,甚至用命换申屠逃走,只为了让他能及时收到消息。
他宁愿不要这样的忠心,他只希望这个倾注心血养大的孩子能活下去。
“我对你好,不是让你报答我,只是衷心希望你过的好。因为以前没人这么对我,所以我用自己得不到的方式对你。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不降呢,我真的不会怪你的……”
鬼卿眼中泪水不断滴落,在面汤中荡起阵阵涟漪。
妇人见鬼卿如此哀伤,眼中满是心疼,轻声安抚道:“别难过,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死的人。看你言行举止,以前想必也是个有地位的人。好好养着吧,面条好吃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日后若是再次飞黄腾达了,记得报答我。”
“会的。”鬼卿轻轻点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男人姓张,叫我张氏就行了,不过他们都叫我张寡妇,你也这么叫吧。”
“你不该只有姓氏的,真名。”
“以前没出嫁时家里人叫我小婉,姓李,李婉。”
“记下了。”
“鬼卿,陈泽,这是你的名字对吧,哪一个是真名?”
“陈泽。”
“你多大?”
“三……二十。”
他的修为提升一直比时间快,若从外貌来看,只是二十出头。
“行。”李婉点头,“以后就叫你陈泽。”
鬼卿摇了摇头,“你不能这么叫。”
“为什么?”李婉瞥了鬼卿一眼,“我好歹也救了你,连你名字都叫不得了?”
鬼卿再次摇头,解释道:“有人追捕我,我不能用真名。”
“那我该叫你什么?”李婉问道。
鬼卿顿时沉默。
连真名都不能用,他该叫什么呢?
他思索许久,认真道:“叫我柳靖仇,这是我侄子的名字。”
“看来你还蛮在乎他的嘛。”李婉轻声道。
鬼卿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面条默默吃了起来。
李婉待鬼卿将面条吃完,端来一盆热水,又将白天收起来的被褥抱了过来。
“洗完了水倒在后院,你这张纸我给你放在这了啊。有事直接喊,不许上楼,睡之前记得把灯灭了。”
鬼卿默默点头,费力地脱去布鞋,将脚放进热水里,又很快缩了回来。
此时的他,连稍微烫一点儿的热水都承受不住。
他只得放弃洗脚,铺好被褥吹灭烛火,躺在两张桌子上拼成的床上,拿起画轴紧紧抱在怀里,凝视着黑夜久久没有闭眼。
修为已废,而且他也感知不到绝灵种的存在,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三百年,修到最后,竟还是一场空。
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样的他,前路又在哪里呢?
他取出怀里的铜钱,轻轻摩挲着,一如以前那般,这才渐渐熟睡过去。
“金二,木五,水三,火一,土四!”
那仿佛梦魇一般的声音响起,他又来到那个无法摆脱的梦境。
眼前这个梦开始的地方,让他恍若隔世。
那三百年的经历,才更像是一场梦。
测资质的修士见鬼卿站在原地,不耐烦挥手。
“还不赶紧滚!”
“万启良,对吗?”鬼卿问道。
那修士一愣,“你怎么知道?”
鬼卿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贯穿天空的九道血痕,五明四暗。
“原来,你还在啊!”
他仰天狂笑,身上涌出滔天杀意,只是一个意志,便让周围人躯体纷纷爆开,唯有虎子几人被推了出去。
他现在不想去琢磨如何改变梦境,只想疯狂发泄一场。
浓郁的血气入体,他不断杀戮,终于将修为突破至元婴,冲了出去。
他来到宋国,娘亲的坟墓前,重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娘,我好累……”
“我可以在梦里寻到您的坟墓,可是靖仇呢?他没见过您的坟墓,您也没有见过他。”
“他还未出世,我该去哪里寻他……”
“原来梦里,也有寻不到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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