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小摊的人群,也在此时纷纷转过头,随即跪倒一片,鸦雀无声。
可当龙阳和鱼妃的目光落在小摊上时,眸中的愤慨一览无余。
龙阳大步流星,鱼妃紧随左右。每向小摊走近一步,跪在他们前面的百姓都会退开一些,留出足够两人并行的“小道”。
小摊只有十尺见方,叫卖的摊贩早已跪伏在地。
只是。
鱼妃和龙阳根本不在意摊贩是谁,而是盯着小摊上,看似分为两堆的“货物”,目不转睛。
左边,也的确是大小不一的桃符。那可以驱邪避害的物件,如今都淋上了斑斑血迹。不光是雕刻在上面的锦鲤图案早已模糊,甚至还散发着阵阵腥臭。
再看右边,不少蝇虫翻飞,一颗颗鱼头被杂乱的摆放在一旁,唯独一堆堆难以描述的脏腑,被劈砍过的桃符“盛放”着,如这乱世中的一道盛宴,格外扎眼。
眼见摊贩沾满血腥的双手边,刀斧在侧。跪在近处的数人,嘴角还带着同样的血迹,龙阳不怒反笑,声浪如潮。
“好,很好!不愧是我虞朝子民,非常时期,竟能想到以此为食……”
站在龙阳身边的鱼妃,也不禁被他这番言辞,说得有些迷惑。
以她的了解,此时本该大发雷霆的龙阳,言语之中有些反常。
再看周围。
方才还因为龙阳的到来,而畏手畏脚的百姓,这时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小摊上那些腌臜之物,嘴角流涎,眼露贪婪。
仿若这些平日里闻都不愿多闻的东西,如今已是梦寐以求的“美食”。
鱼妃不禁抬手,掩住口鼻,正准备向龙阳递过询问的眼色时,龙阳沉声再次开口。
“然……孤想知道,是谁先想出,这以桃符易鱼脏而食的方法?须重重嘉奖才是。”
周围的百姓闻言,目光齐齐看向摊贩,似乎龙阳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那摊贩口中。
见状。
摊贩不敢抬头正视龙阳,嘴里吱吱呜呜,不时地偷瞄着城外。
这一切都被龙阳和鱼妃看在眼中。
作为一国之主,龙阳岂能不懂如何辨人心术。
透过摊贩的眼神,他已能确定,临近数州内突然涌现的“美食”,也定然是这摊中之物。
片刻后。
龙阳依然没有听到答案,随即放声大笑。
但在懂他的鱼妃眼里,这是龙阳发泄愤懑的一种方式。
不忍看龙阳如此,鱼妃拽了拽他的衣袖袖,想要就此离开。
龙阳抬头看着弥漫在天空中的阴霾,长叹一声。
“天作孽鱼可挽,人作孽不可活!”
说完这句话。
龙阳和鱼妃径直乘上马车,原路折返。
一路上。
鱼妃问龙阳,他如何得知百姓是用桃符换鱼脏食用的?
龙阳只说:鱼妃非人,难料人心之恶。只要这世间还有凡人,亡鱼之心便会一直存在。
……
龙阳离开后。
小摊对面的酒楼上,二楼其中一扇窗户被缓缓推开,现出数个“人影”。
开窗的是个中年男子,身穿一身锦缎黑衣,腰佩龙形玉饰。
他眉宇间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英气,凝视着窗外无尽的黑云。
他脖子上一块墨色鳞片,闪着冷冷幽光。
细看之下,男子的样貌竟和鱼临渊有几分相像。
在他身后。
摆放着一张红木圆桌。
几个穿着同样黑袍的老者,单膝跪在圆桌前,毕恭毕敬,不敢抬头。
圆桌边上只坐着一个青年,背对中年男子,他手里的筷子不停起落,将满满一桌子各色鱼肉,挨个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随即他放下筷子,轻轻勾了勾手指,摆放在桌上的酒坛里,酒水似清流一样飞出,又随着喉结微动,被青年直接喝下。
“事情办妥了吗?”
“回主上,均已办妥。只要这些凡人发自灵魂地对食物产生**,就一定无法抵御生鱼内脏的诱惑……只要将其吃下,那凡人出生时随之而来的鱼魂,也必然会彻底消亡!”
“切记。我的目标只有龙鱼,以及龙鱼死后留存的鱼魂。没了它们,就只剩闻鱼彼此而已!”
“是!”
话音落下,几个黑袍老者身化鱼影遁地而走,竟然都是墨色龙鱼。
青年悠悠起身,随手将酒坛招至掌上,口鼻中含着一丝酒气,徐徐说道。
“你说,缘何龙鱼独爱弱水,而我却青睐这酒水?”
哪知中年男子头也未回,盯着远方的天际,冷冷回了一句。
“因为你不是龙鱼,而是闻鱼。”
爽朗的笑声自中年男子身后传来,酒坛被一只手递到他面前。
“凡人有言,借酒浇愁。你若恨我,一醉方休!”
中年男子这才转过身,盯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面孔,嘴唇微动。
“鱼为渊只恨,护不了心怡之水,救不了末世之鱼……”
站在他对面的青年一笑,淡蓝色的眼眸如含弱水,完美的唇线牵发交融。
那一张脸,正是鱼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