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捋着过膝的胡须,无所顾忌地走近水色和鱼临渊。
仿若他非敌,亦非友。
水色见鱼临渊依旧无言,似觉得他尚未从那一阵意乱中回过神,索性略显警惕地看着老者。
“你是谁?方才那番话,又是何意?”
“水主莫慌!”
“你出手在先,又何必故作姿态!”
“非也非也,水主可冤枉老头子了。不是老头子我要出手,而是水主刚才所言,令他在这缘月下动心……”
“缘月?”
“水主有所不知。这青魔一族,是我月神一族的使魔,数万年前因罪被逐……”
“能否只说重点!”
被水色无情打断,老者连声干咳。
随后倒也干脆利索,谈吐之间不拖泥带水。
老者来自天界,属神地月神一族。
他在人间有个广为人知的名号,月老。
月老专司姻缘,一根红线长牵。
青魔祭月已成为习惯,因此,每当青魔施术,这一方幻境之内,必然出现“缘月”。
缘月之下,动心者皆入情魔。
水色一番话,让虽无记忆却有“心”的鱼临渊,为“水”心动,引来情魔之缘。
而月老那一根红线,不过是作为月神,应尽之责。
……
水色面纱下的脸色,愈发阴沉。
无论形似虚幻的月老如何解释,她依旧心有愤懑。
此处虽是青魔所构幻境,可眼前的鱼临渊为真,自己那番话同样为真。
她想让月老解开那根红绳,月老却连连摇头,一脸认真地说着“太迟了”。
她想让月老破开幻境,任由他们离去,可月老仍然摇着头,一脸无能为力。
情急之下。
水色想起桃花鞭,回想着鱼临渊使用时的样子,抬手就朝月老打去。
可惜。
月老纹丝未动,桃花鞭数次从那虚幻的身影划过,未曾留下丁点痛痒。
水色一只手捏着鱼符,一只手挥动着桃花鞭,就这样在鱼临渊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前,处处动他心。
她在身前,挥鞭捉影。
他在月下,无声动情。
……
月老一边叹息,一边身形后退几步,想让水色冷静一些。
可越是如此,水色那无处安放的公主性子,越起波澜。
十步。
百步。
当身着闻鱼近水披的水色和鱼临渊渐渐拉开距离,鱼临渊的龙身才勉强微微一动。
一动之下,红绳绷紧。
咚咚的心跳声,让注视着水色一举一动的鱼临渊,不免慌神。
就在这时。
他眼中的水色和月老,都停在原地,看向那一轮无比巨大的青色“缘月”。
水色手一松,鱼符应声而落。看向缘月尽头,眼中泪水打转。
月老那虚幻的身影腾空而起,声音从夜空中幽幽传来。
“还不明白么?水本无心,可是鱼有。在这青魔的幻境之内,你越令他动心,他入情魔越深,这魔道情劫也就越难!”
“我,想帮他!水难道不应该和鱼在一起?”
“你非寻常之水,他非寻常之鱼。只有你离开,他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
直至月老的身影和声音完全不见,水色才愤愤地盯着缘月中走来的那一位女子,轻声低语。
“如若下次再见,一定让你个糟老头给我一根红绳,牢牢拴住他!”
回应水色的,只有刚才不见踪影的闻鱼,此刻绕着她留下许多气泡。
一个个气泡之上,倒映着一袭白衣的水色,还有重新化作龙鱼的鱼临渊。
丝线一头系着鱼临渊,另一头系在那一袭青衣的女子脚踝上。
龙鱼愈发挣扎,丝线也愈发变短。丝线另一头的青衣女子,也离龙鱼越近。
直至龙鱼盯着那青衣女子,就像看着水色一样,水色周围的视线也完全被气泡遮挡。
斗转星移,空间变换。
再出现时,水色依旧保持着仰头望月的姿势。
只是她已被闻鱼带着,离开了那个由青魔布置的幻境。
头上的月,仍然是青色,却明显比那“缘月”小太多。
“我应该是祸水吧,害得你这傻鱼,着了情魔的道!”
低头抚着桃花鞭,水色才意识到,鱼符被落在了幻境之中。
转念一想,这份好运,如今那条傻鱼,似乎比自己更加需要。
几多欣慰,几多期许。
当水色看清那情魔的容貌时,就连身为本尊的自己,都微微动容。
原来,自己在那条傻鱼心目中,似乎生得比真实的自己还美。
可正因为那情魔与长得一模一样,才让她有更多的担忧。
衣袖一甩,一股清凉之意,落在昏睡的左丘雨和水仙脸上,令二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一番沟通后,水仙带着水色和左丘雨,向万妖林深处而去。
……
青魔幻境内。
化作龙鱼的鱼临渊,每隔七息吐出一个气泡,盯着他面前的青衣水色,眨巴着眼睛。
他并没有那段千年的记忆,此时却仿若情魔入心,在那青衣水色重复收集气泡的动作中,再度千年。
他还没有发现。
远处的地上,一枚鱼符光华灼灼,似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