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所以会突然死去,更大的原因在于——
污染。
烈父失去了黑暗之父这个重要排污媒介,又失去了次一级的马太之地,丢失了锚点,眼下,她的污染只能经由白昼方尖碑的传递,让全帝国的居民分担……
卡洛琳太太和陶特先生经历十多年的相伴,又由生死危机相守,最终步入相爱,两人打算在生命最后的进程中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
但却在新婚旅行的途中,因年迈的身体无法承受污染,最终导致灵性泯灭。
陈仑还记得,自己当初带着芙洛尹从翡翠镇红苹果地牢逃离,去往琥珀市落脚,被外城区丹顿街七号的卡洛琳太太收留。
她的热情和善良,以及独特却温馨的花茶。
如今都成了回忆。
陈仑站得笔挺,杵着白手杖转过头,顺着两位老人面朝的方向,直视着那一轮熠熠生辉的太阳。
“卡洛琳太太,这就是您所信奉的神呐,您看见了吗?”
陈仑呢喃着。
“您虔诚爱她,可她却并不爱您。”
他说着,目光穿透了遥远的距离,扫视到了帝国另外的地区……命运的触动接连拨动,陈仑的心不由随之跳动。
陈仑看到了许多有过羁绊的故人。
庞贝庄园举办着隆重的葬礼,庞贝子爵一家三口面色哀伤,丽贝卡伏在母亲肩头啜泣,子爵的挚友西伯特先生,以及庄园老管家比诺兹正在下葬。
马勒笛兹爷孙两人,只剩下了孙女瑞尹,年轻美貌的贵族小姐哭得梨花带雨。
万斯将军的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古丽伦茨倒在了阳光下,妹妹帕夏和母亲抹着眼泪,老将军在房间里喝着闷酒,地上一片狼藉。
陈仑目光波动。
他还记得这个小姑娘曾给自己写过情书,折叠成纸飞机,落在自己的脚下。
孔雀市赛门家族的现任掌舵人霍尹尔先生,正为父亲操办着葬礼,特莉儿小姐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同时躺在棺材中,前去吊唁的客人三三两两,冷清死寂。
陈仑还看到了帝国各个角落。
无数在挣扎求生的平凡人无辜暴毙,又因贫苦无法下葬,数之不尽的尸骸被随意丢弃在下水沟。
在日光下暴晒腐烂。
摇篮车倚着墓碑,寡妇变卖安乐椅,烟斗还有余温,餐桌边却已无人。
无数人的命运轨迹戛然而止。
性命廉价又卑微。
天空的阳光依旧灿烂。
而人间却是宛如地狱。
陈仑的心在剧烈跳动。
他表情逐渐漠然,内心难忍戾气。
抬头直视着天边的太阳,陈仑抬起了白手杖,笔直指着天,语气冷冽,夹带嘶哑:
“如此神明,信来何用?!”
*
*
*
隐于彼世夹缝间的蛛网地狱。
深处,一座隐秘酒庄静静伫立。
黑帽绅士平静地来到了这里,轻轻敲响了大门。
哐哐……
铁门上布满蜘蛛花纹的浮凋,给人以阴森之感。
半晌,庄园内仍是一片死寂。
陈仑不由暗自猜测,康拉德冕下或许还在消化最后的那份权柄,无暇理会外界的动静。
然而正当他感到失望,打算转身离去之际。
大门咯吱一声,缓缓敞开。
陈仑抬起头,看向了复古宅邸的二楼,透过凋花玻璃窗,能隐隐看见里面散发的光亮,以及人影。
他深吸口气,迈开步子便走了进去。
再次进入宅邸的一楼大厅。
陈仑注意到,在角落的两具黑色骑士铠甲旁,多出了一个展览柜,上面用方形玻璃罩保护着一件藏品。
那是一个染血的娃娃。
陈仑凝视着娃娃,感受到了那血液的来源……
“蔷薇园丁”多洛米普尔尼斯。
他深吸口气,环视了大厅一周,数以百计的各种藏品顿时让其明白,这些究竟有何意义——
它们是杀戮之王的战利品。
每一件,都象征着被谋杀的一个目标。
能有资格被杀戮之王收为藏品,最起码也是高位者,它们被安放于此,无声诉说着康拉德冕下的过往。
陈仑收回目光,径直上了二楼。
他踩在温暖舒适的毛毯上,看到了中间的高椅上,慵懒地坐着扎马尾的优雅男士。
“见过康拉德冕下。”
陈仑摘下帽子,朝其一礼。
杀戮之王端着酒杯,随意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陈仑坐下。
“你似乎有什么烦恼?”
康拉德亲自为陈仑倒了一杯酒,轻笑道。
陈仑道谢,随后在杀戮之王讶然的目光中,一口将整杯酒吞入腹中。
“并非烦恼,而是……愤怒。”
陈仑垂下眼帘,沉声道。
康拉德沉默半晌,放下了酒瓶,轻声道:
“还有杀意。”
她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仑。
“强烈的杀意,比美酒的香味还要浓郁……所以,你想杀谁?”
陈仑没有回答杀戮之王的话。
而是问道:
“康拉德冕下,您的权柄消化完成了吗?”
“快了。”
康拉德笑道。
陈仑深吸口气。
“我想再为您撰写一部作品。”
“哦?”
康拉德眉头一挑,似乎颇有兴致。
“什么作品?”
陈仑眼神深邃,缓缓道:
“一部……助您成神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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