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嚼了几下,顺着面汤,将面咽了下去。当二超子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他拍了拍肚子,以示肚圆,然后这才开口道:“我就算了,家里光景虽然不大算好,但手里头还有一些闲余,到别人家灶上蹭吃的惹人嫌,我就是受不惯这个气才从乡里跑到县城讨口饭吃。我娃也是一样。”
说到自己的娃,徐三儿顿时心中生出许多自豪。他靠墙坐在小木凳上,但他的眼却摆出了斜睨众人的气魄。虽平常里和来福搭伙一道上工,可他在杂院里的地位仍旧是数一数二的。他是“徐爷”的爹。一个外来客想要挑战他的地位,颐指气使让他做一份奴仆的活,显然是妄自尊大,不可能的事。
“三哥,兄弟也不和你说虚的了。”
“我买宅子,剖开合契,算两份。你一份,我一份。不让你出钱。三哥你和你娃在这住不嫌憋屈吗?徐从是读过书的,已经上中学堂了,今后倍有出息的人,怎么能一直在野鸡沟里乱打转……”
二超子提出了令徐三儿难以拒绝的提议。
一套宅子,再小的宅子,没个三四十元钱是拿不下来的。半套宅子,价值亦是不菲。几乎是送,送给了他们父子二人,请他们去新宅子当主子。
大牙婶听到这话,嫉妒的兔唇都合拢紧抿到了一起。她恨不得自己成为徐三儿,立马上前答应这个好事。白捡的几十枚硬洋,怎么不是她受着呢。
不过她稍一细想,也就明白了。徐家父子对二超子闺女有救命之恩,先前仗义的替其掏了治病钱。这钱,当时不论谁想,都认为这钱是打了水漂。一饮一啄,有此回报,实乃常理。要是她当时借钱给了二超子,说不定这时二超子回报的就是她了。
她转而冷静了下来。她迫切希望徐三儿嘴里蹦出两个“不愿”的字。若是入了新宅子,凭借她老人的身份,混的怎么也不会差。可要是有徐家父子挤进来,她的一些龌龊想法顿时就没了用武之地。
答应,还是不答应,徐三儿踟蹰了。假使他不知道二超子的真面目,这报恩的事,他顺水推舟同意没什么大不了的。旁人也无可指摘。
然而二超子人的表皮下,藏着一颗虎狼似的心。他如果同意,那就是与虎谋皮了。白捡的便宜固然令他动心,可若是……。
没时间让徐三儿思考了,他看到了二超子投来的阴狠目光,以及腰间挎着的枪。他知道,这个畜生打着的主意是要面,那么他就给这个脸。他点了点头,说道:“老总既然愿意给我和娃赏脸,我也没什么不答应的理由,是您抬举我们了。”
院子紧张的氛围很快随着这话的道出消失的一干二净。三个中年汉子又如往常一样,吃完面后坐在檐下开始闲谝。似乎在这一刻,时光没变。
时至一更天,二超子带着他闺女到县城里的客栈去租住天字号房,离开了杂院。租户们等老总离开后,就开始互相道起了喜。哪怕是信子一家,亦得了新宅子的差遣。信子妈入宅去当小宝子的贴身女佣。大牙婶太胖,不好伺候人。
等到天明,昨晚的灯早就熄了,可租户们一宿都没睡个好觉,他们害怕二超子的话只是茶余饭后的吹嘘,不是真话。但到了响午,二超子就证实了自己的言辞。他买了范家的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