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点头,瞬间明了。
从宣统三年到民国六年,豫西南这地乱了好几次。尤其是白狼作乱之后,更是留下了一地的土匪。再加之新任豫省总督赵倜的横征暴敛,聚众上山落草为寇的人数不胜数。仅是新野附近被土匪破家的财东从去年开始,至今已有四五家了。
二超子所在的西峡县新军,时不时就要进山剿匪几次。
土匪在一家人的耳中,并不陌生。
“吃饭。”
“他家的事,和咱们没什么干系。”
徐三儿听到这里,将腰间的烟枪取下,敲了敲桌子,轻咳一声道。
有当家的发话,饭桌上很快就又转了一个话题。开始探讨哪家的花布便宜料好,适合做夏衣。再过七八天,就要入夏了。
土匪劫村的日子一晃即到。
比胡老爷的记忆迟了能有三四天。
大概是徐从给先生去送家里新做好的凉粉用以缓解酷热的那天。他看到县城巡捕房的钟科长匆匆带着背着长枪的巡捕出了城门,前往了徐家堡子所在的西北方向。
紧接着过了两天,徐书文登门拜访。
“族里死了不少人,约莫十三个人,还有四个残废的……”
“你是咱们族里……有出息的人,去参加一下白事。”
“族老们也这么说。”
左宅的客厅,徐从坐在主座,听落于客座的徐书文说话。
“大家都是同族……”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徐书文推了推戴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相距四五年未见,徐书文已脱去了少年时的稚气,变得更沉稳了一些。他和老爷徐志用的长相有点相似,岁数小的时候还看不出。但长大后,除了比老爷徐志用少了一颗左腮的黑痣外,甲子脸的面孔,嘴唇上面的一撮黑油发亮的胡须等,都与老爷恍如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为什么……是你过来?”
“书文,你是徐家的少爷,还代表不了族老。”
收回审视徐书文的目光,徐从认真盯着面前幼时的同伴。他比徐书文的个子高近半尺,肩膀也宽阔,所以从主座看向客座的时候,多了一些居高临下的迫视。
一个财东的少爷,族长的儿子,还无资格代表族老们说话。
请他这个“仇家”回乡,至少也得是族里有牌面的人物。
他虽然没被开出族谱,但到底和族里生了一些间隙。
“我现在已经继任族长了。”
“我是族长。”
徐书文深吸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落有灰尘的裙幅,然后站起了身,“先前族里有一些对不住你的地方,我知道,也看入了眼。包括我自己,一样欠了你的恩。但大家都是同族的兄弟……,我已经力排族老们的众议,将你们这一户先人显考显妣挪到了祠堂正位。”
“今后要是你的儿比我的儿更好,这族长的位子就是你娃的。”
徐家堡子的祠堂供奉着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但即使是同族,却也分个富贵贫贱、血脉亲远。每一家每一户先人的牌位供奉在哪都是有讲究的。血脉距族长一脉远的,又贫贱的,就会被供奉在祠堂的侧壁,牌位亦是三指宽的小牌。
起先徐从这一脉的先人就是落得了摆在侧壁的待遇。
至于位列正壁的大牌,一般只会供奉历代族长和对族里有贡献的乡士。
将先人牌位抬到了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