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钱银子,看起来不多。
少的可怜。
似乎多卖几筐柿子就能赚到。
可击垮穷人家的,往往就是那几百块钱,甚至几十块钱。开了尊口,借了五钱的徐三儿,注定不会只借这五钱银子……。
……
徐家太爷安葬在徐家堡子塬坡下向阳的旱地。
箍的墓室是用青砖砌的。
坟包高高鼓起,前面的白石墓碑刻着徐家祖孙数代的姓名。远远望去,徐老太爷的坟茔像极了一只托着石碑的霸下。
去年冬季挂的三丈长白绸蟒纸软趴趴烂在了冻壤化开的湿地中,半黄不白。早种的嫩绿麦苗从泥土中钻出,覆盖了坟头土疙瘩下压着的黄纸。田野换了一种色彩,生机勃发。
徐三儿赶着黄牛,哼着豫剧的小曲,混杂哞哞的牛叫声,还有拖着空梨在地面上哐哐的撞击声。
土路小道的泥土,随着践踏板结,早就硬的如夯土了。
“待会小心点,别踩死了麦苗。”
到了地垄处,徐三儿将犁铧插进湿地,用力一踩犁把,将锐利的三角犁头踩死入地。然后对身后尾随的徐二愣子叮嘱道,“立春过后,麦苗就不能踩了,会踩死的。”
儿大了,入了学堂。
学的也不是庄稼知识,但徐三儿还是竭力将祖辈的经验传授给后辈。他种了一辈子的庄稼,舍不得自己的手艺失传。他灌溉施苗的庄稼地,总能比别的家多打出一成的粮食。
多学一些知识,总是好的。
他这应该是知识吧。徐三儿有些摸不定。
冬季的麦苗随便踩,踩不死。
立春过后,随意践踏,麦苗会被踩死。
这点道理,徐二愣子还是知道,他卸下背在肩上的一小袋豌豆,给老牛喂了一把,然后将老牛舔在他手心的粘滑唾液用路边的野草揩干净,“爹,我知道。待会豌豆种的时候,稠还是稀。”
“胡老爷,你吃不吃。”徐二愣子喂完了老牛,又问了一下跟来的狐仙。
他觉得狐仙应该不会吃这么粗糙的粮食。
狐仙没有理他。
“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淮南子》。
这是它孙儿吴昊告诉它的。
狐仙不用吃饭,只需要食气就行了。它作为住家仙,只需要改变徐二愣子这悲惨一生的命运,就可食气运,让它另一边的身躯重新康健。
徐二愣子讪讪一笑,收回了手。
也是,狐仙是何等的身份,岂能和老牛一样,吃同样的粮食。
“走两掌,撒一次。”
麦地里,远远传来徐三儿的声音。
“我明个沤肥浇地,肥力应该够,能种稠些……。”
老牛很温顺,徐三儿赶了几十年的牛,从小赶到大。他赶起牛来,如挥臂使,牛蹄该踩在麦苗间隙的空地上,就不会多踩一分。
牛尾轻甩,赶走讨厌的蝇虫。
“李世民……登龙位万民称颂,勤朝政安天下五谷丰登,实可恨摩利萨犯我边境……”
豫剧《三哭殿》响在空旷的地头。
犁沟出现在了麦地里。
徐二愣子撒着豌豆苗,精准的送到小小的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