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达济天下,学生从之。”
徐二愣子起身,躬了一礼。
先生的出仕,既有内因、也有外因。在学堂做事的先生不沾污浊,是清流中的清流,然而一旦出仕,就难免被人诟病为“同流合污”。
先前先生说过,他怕见到学生“不好意思”抬头。故此,他这个门生的话,亦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从之?”
刘昌达听到这两个字,轻咦了一声,“徐从,你的名是谁起的?”
他认识“徐从”已经两三年了,可关于徐从的名,他从未问过。一是这个少年心里敏感,
他怕过多的关注,会让其警惕,从而躲避,二则是徐从的名字,普通平凡,着实没有什么关注的点。
“少爷起的。”
“唔……,他读中四了,叫徐书文。”
徐二愣子面色红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常色,回道。
关于少爷徐书文的一切,他是不太好意思提及的。刘旦的认知,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常态。他欠着少爷的“恩”,又与徐家反目成仇,叫一声“白眼狼”似乎也不为过。先生的家室与少爷类似,他怕先生也是这般想法。
只不过他想及……上次和先生说了少爷的“背叛”,先生应是个明事理的人,于是他也就未加掩饰的告之了。
“是他?”
刘昌达听后讶然了一声。
他只知徐二愣子是长工之子,更多的,就不知道了。而徐书文,他和其联系并不多。之所以知道徐书文,是因中学堂的学生并不多,四个年级加起来,亦只有一百余人。人不多,好记,基本上,九成九的学生他都认识。
中学堂的学费太贵。按照前清《奏定学务纲要》中规定:“每月均遵缴学费五元。”中学堂不是一般人能上得起的。哪怕是免费的师范生,亦要缴纳十元的保证金,等到毕业后发放。
“从字……”
“少爷说了。取自《论语》,为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也’。”
徐二愣子顿了顿声,说道。
以前这句话他念不通畅,可后来有老夫子的讲义帮助,他在经学科的成绩亦算是不错,这句话又与他的名字有关,于是渐渐的就烂熟于心了。
“他取的名,倒是不错。”
刘昌达赞了一句。
然而待话说完后,他忽而想到了这位“少爷”的事,他顿觉这个名又不怎么好了。长工之子,怎么能取名一个从呢?固然这个字的出处是好的,可若旁人不明白,就会令人产生误解。
“算了,不谈这事了,时间也不晚了。”
他摇头,赶人道。他本打算是给徐二愣子取个字,叫“退之”,取自韩愈的韩退之,意在表明刚正不阿。然而这话酝酿了半响,终究还是没有道出。
急流勇退,不与之沆瀣一气,岂是简简单单取一个字就能行的。
他是“徐从”的先生,得以身示范。
若可,门生才可景而从之。
如今他和徐二愣子熟了,倒也无须太见外了。该赶人就赶人。现在也确实是时间不早了。学生过多打扰先生憩息不是个好事。
“是,学生告退。”
徐二愣子点头,他收拾了一下吃剩下来碗快,连带着先生的碗快一起,叠好,端在手上,朝寓所外面的灶台走去。
“哎,等等,这事你师娘会做,你掺和什么劲。”
刘昌达叫停了徐二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