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准备得七七八八,还没有种呢,就来跟朕表功了?”
康熙放下条陈,习惯性的挑剔。
九阿哥忙道:“儿子没有表功,就是想着这养珠场,是儿子的本钱,可儿子在京城,什么也做不了,季家跟着张罗来张罗去的,功劳苦劳都有,儿子也不能昧下,就跟您说一声!”
康熙道:“你的养珠场,既使唤了人,你自己酬谢去,还要朕赏季家人不成?”
“呵呵……”
九阿哥立时道:“您这么说,那儿子可应了季家了?往后养珠场那边的事情,儿子使唤季家就更理直气壮了。”
康熙见他全无防心,不赞成道:“涉及技艺,怎么能用外人?签长契的民人也不合适,若没有合适的户下人,就从你名下的包衣挑几户派下去。”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道:“儿子府上的户下人就是福晋陪嫁那几户,府里还要使唤;儿子名下的包衣,都是内务府三旗拨下去的,素来眼大心高,儿子挑他们使唤都是再三挑选,要不也不放心,派到江南去,要是欺下瞒上、狗仗人势怎么办?”
康熙知晓内务府包衣联络有亲,确实容易生弊端。
他想了想,道:“回头朕从盛京庄上人拨出十户,给你使唤,专做养珠之用。”
九阿哥笑道:“谢汗阿玛恩典,儿子正缺人呢。”
跟包衣一样,庄上人也是皇家家仆,却跟寻常庄户差不多,并没有包衣的骄奢恶习。
眼见着九阿哥没有要走的意思,康熙轻哼了一声,指了椅子让他坐了。
“出息了,就你那点儿酒量,也能灌人喝酒了!”
这说的是三阿哥醉酒之事。
九阿哥忙道:“儿子冤枉,儿子叫人预备下酒菜,是打算给老十道恼的,结果好么?您那三儿子非要跟着去不说,还喧宾夺主,自己干掉了三壶酒!”
康熙听他说的古怪,蹙眉道:“什么叫‘朕的三儿子’,连哥哥也不叫了?”
九阿哥道:“哎,‘子不教、父之过’,三哥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这没轻没重的样子,汗阿玛您也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康熙被他歪理说笑了,道:“你还真是好弟弟,巴不得哥哥挨训!”
这小心眼,三阿哥没有做旁的,就是抢了十阿哥的酒,他就在自己跟前给老三上眼药。
“小树不修不直溜,您是偏疼着大儿子们,才老为他们费心,他们却只当有人托底,任性的很……”
“就大哥那酗酒恶习,几年了,还不改,人都喝丑了,鼻子大了一圈……”
“还有三哥那吝啬小气,家里药房都不预备齐全,到底出了大事儿,没地方买后悔药,只能干嚼红辣椒遮掩哭哭啼啼……”
“四哥……怎么说呢?当自己是芝麻小官,事必躬亲,起早贪黑的,眼圈发黑,小脸熬的蜡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晚上折腾什么呢……”
“五哥本就不大聪明,这回汗阿玛只准一个皇孙入宫,他要头疼了,谁叫他先头抬举庶长子,早记得嫡庶有别,别送弘昇入宫,也就不用犹豫要不要让庶长子退出上书房了……”
“七哥那人,儿子都不稀罕说他,本是享福的命,非要费劲巴力的做什么?折腾来折腾去,就算不比其他哥哥们差,也就是一个亲王,那现成饭不好吃么?”
“八哥也是,他就比儿子跟老十大两岁,十六岁随扈出征,十八岁跟着哥哥们一体封爵,这都是汗阿玛的偏爱,风光体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康熙听着九阿哥大言不惭的点评诸皇子,还都是比他年长的,就有些不顺耳,想要呵斥他没大没小。
可是听到后头,康熙只剩下唏嘘了。
连九阿哥都明白的道理,那些自诩为聪明人的儿子却看不开。
想着儿子们的各种不足,康熙只能安慰自己,且看好的。
就比如眼前这个,心眼小,嘴巴也不好,不过没有坏心,待人也心软。
“你帮着伊桑阿叫太医了?”
康熙沉吟了一下,问道:“太医怎么说?”
原来九阿哥昨儿拿了高丽参到衙门,想起了帮高家叫了太医,不知道伊都立家请了没有,就问了一句。
伊桑阿致仕前是正一品大学士,原品级致仕,生病有资格去太医院请医官上门。
不过伊桑阿没有叫人请,只请了外头的大夫。
九阿哥就顺手帮请了一位。
跟高家那个老太太不一样,伊桑阿就是换季时着凉,有些耽搁了,拖拖拉拉了病了一个月,看着病得厉害,实际上已经慢慢好转,本来每日咳黄痰也转为白痰。
太医就帮着调整了一下方子,增减了一些药量,写了几样忌口的吃食。
九阿哥就如实说了。
康熙垂下眼,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前几年因索额图的缘故迁怒伊桑阿,可心里也晓得伊桑阿跟索额图不是一路人。
自己也不是傻子。
要不是伊桑阿行事做派跟索额图完全不同,自己也不会重用提拔伊桑阿。
伊桑阿是少年进士,十五岁出仕
在朝将近五十年,并不恃才傲物,是个踏踏实实当差的能臣。
自己虽命他致仕,那是不希望他在朝被“索党”余孽裹挟,可却是盼着他能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