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在旁,想起了跟这手串配套的,还有一串珊瑚朝珠。
这一套是齐锡新淘换的宝贝,那朝珠是留给舒舒的。
“咯咯咯咯……”
尼固珠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捧着十八子直乐呵。
小六凑到跟前,道:“大格格喜欢珊瑚?回头六舅也给你淘换……”
尼固珠听了,立时摇头,掰着手指头道:“额涅说了,不许要五舅、六舅跟七舅的东西,舅舅们小……”
小六忍不住上手,抱起了尼固珠道:“你七舅还小,六舅不小了……”
尼固珠任由他抱了,道:“那……六舅多大了?”
其他舅舅年岁在那里,今天陪着尼固珠最多的还是几个没成丁的舅舅。
小六挺了挺胸脯道:“明儿就十二了,也就是天冷,要不六舅能带你跑马去!”
他说的是十二,是年后的虚岁。
尼固珠的分量在这里摆着,小六抱着,就有些吃力,胳膊就比较用力。
小五在旁,忙接了过去。
兄弟差两岁,可跟还是孩子似的小六相比,小五已经是少年模样。
尼固珠也觉得舒服许多,转过身子,对小六道:“六舅以后别抱我,我沉呢……”
说着,她还不忘记最小的舅舅,对小七道:“老舅也别抱我,牵着我走就行了,我是大孩子了。”
小七看着比自己还大了一圈的外甥女,老实道:“我抱不动!”
尼固珠立时仗义道:“那回头你抱小阿哥去,我额涅又生了个弟弟,咱们都抱得动……”
小七点头道:“那咱们去抱吧!”
尼固珠摇头道:“不能现下抱,小阿哥要睡觉,得再大些才能抱呢……”
舅甥差了一岁,稚言指稚语的,满屋子都是热闹。
张氏看了,依旧是觉得新奇。
早知晓满俗跟汉俗不一样,从日常到过年,都是截然不同。
满俗规矩也多,各种讲究,但是家人之间少了几分疏离。
之前她有些拘谨,齐锡夫妇也晓得汉家男女大防更看重些,行事上也尽量照顾张氏。
这两日带着尼固珠,张氏倒是放开许多,起码好意思主动跟觉罗氏提及,不必分桌,跟大家同桌子吃饭。
她是新妇,跟大家本来就见的少,平日里两下又避讳着,小叔子们对这位嫂子不说敬而远之,也都是客气疏离。
这两日因尼固珠的缘故,叔嫂们相处的多了,也都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亲近……
*
乾清宫里,康熙正在跟宫妃守岁。
这样六宫嫔御的大团圆,一年只有一次。
平日里嫔妃分居各宫,日常见到的都是本宫的主位跟庶妃。
有资格去宁寿宫请安的,也只有贵人以上的嫔御。
像是常在跟大答应、庶妃之流,许多只晓得个姓氏。
只有到了除夕这日,大家才能将嫔御都看全乎了。
主位妃嫔单人单席,座次跟在宁寿宫请安的座次是一样的。
东首席是惠妃,西首席是宜妃。
德妃是东次席,西次席是咸福宫妃。
妃位之末是佟妃。
她对面是嫔首位和嫔。
然后是良嫔跟敏嫔,贵人首位是王贵人。
康熙看着,目光略过佟妃。
早先他确实有抬举佟妃的意思,除了抬举佟家,主要也是制衡四妃。
可如今他早改了主意。
能够容忍佟妃还在妃位,还住着永寿宫,已经是他最大的宽仁。
就这样看着佟妃,他心中难免想到“老而不死”的亲舅舅,心中都生出烦躁。
也就是一年见这一回,他才忍了,否则早将佟妃挪出宫去的。
他虽是帝王,可也是人,就有喜好。
他看着眼前的岁盘,里面有香橙跟佛手。
这是广东巡抚与山东巡抚的年贡。
康熙就转身,低声吩咐梁九功,道:“去装两盘赏钟粹宫。”
梁九功低声应了,下去往御膳房果子房去了。
那管事太监听说是赏钟粹宫的,纳闷道:“这都赏了第二回了,上次赏了半桶香橙,跟翊坤宫一样,承乾宫才赏了两盘子……”
香橙是广东巡抚的年贡,几千里送到京城,总共才十桶。
当时就往宁寿宫送了三桶、毓庆宫两桶,收到乾清宫果子库的只有五桶。
还赏了一轮。
这第二轮,只有钟粹宫有。
这位到底是失宠了,还是没失宠啊?
早年钟粹宫没有封宫之前,也没有这个体面。
梁九功横了那太监一眼,道:“胡咧咧什么,当差多少年了,还不懂规矩!”
那管事太监立时老实了。
梁九功侍候了康熙四十多年,晓得主子念旧情。
尤其是僖嫔薨了以后,皇上亲自看过三妃跟荣嫔的脉案。
至于后来的妃嫔,和嫔、王贵人之流,到底比不上那几位老牌子主位。
那是相伴三十多年的情分,跟寻常人家两口子也不差什么,跟这些年轻、解闷的妃嫔,压根就不是一个分量。
再说,还有诸皇子。
这又是剪不断的牵扯。
钟粹宫封宫的日子,应该快结束了。
这一年到头,钟粹宫娘娘那里,都是按照妃例赏,跟惠妃与宜妃不差什么。
至于赏了两回香橙……
梁九功有些不恭敬的猜测,皇上许是忘了上一次赏过。
否则今日守岁盘,也不会专门吩咐,旁的不用,只香橙要两盘。
今晚一过,皇上就整五十了。
梁九功比皇上还大几岁,也明显得感觉到了身上的变化。
早年他在皇上身边当值,站上四、五个时辰都是寻常事,并不觉得疲惫。
如今同样是四、五个时辰,他就觉得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