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横了他一眼,道:“一惊一乍的,皇上出入内廷,一年没有十回,也有七八回,有什么好稀罕的?这窥伺帝踪可是死罪,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管事太监忙认错,道:“是奴才错了规矩。”
主仆两人都晓得,这是旁人送上门的消息。
惠妃管了十来年的东六宫,后头卸了宫务,可谁叫她是皇长子之母,想要给她卖好的也大有人在。
惠妃摆摆手,打发那太监下去了。
她身边大宫女道:“娘娘,要洗漱么?”
惠妃点点头,揉了揉腰,道:“今儿早点歇,早上起早了。”
等到梳洗完毕,惠妃躺在炕上,看着宫女放下了幔帐,脸上的神情才凝固。
承庆……
她的承庆不是殇在月子里,已经顺顺利利熬过“抓周”那道坎儿。
十四个月,已经开始学着叫人,会叫自己“娘娘”……
她们这些老牌子妃嫔,除了触了皇上的逆鳞,否则不会到了降位封宫的地步。
皇上的逆鳞,就是太子……
惠妃晓得,自己可能是钻牛角尖。
可是承庆是她的长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偏偏她只能含糊着,连追问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还有个处在悬崖边上的大阿哥……
有她在宫里,等到大阿哥真要跌下来的时候,她这个生母总能搭把手……
*
都统府,正房。
尼固珠抱着自己的小老虎枕头,跟福松与张氏摆手道:“大舅、大舅母,你们快回吧,我跟郭罗玛嬷睡……”
张氏有些不放心,望向觉罗氏:“额涅……”
觉罗氏道:“我跟大格格说好了,别担心,你们也早些回去安置吧,明儿还要早起。”
明天大年初二,出嫁女归宁的日子。
张氏又看了尼固珠两眼,见她乐呵呵的,并无不舍,才算放心,跟着福松出去。
小两口的新房就在都统府的东跨院。
两人也没有带丫头,福松挑了灯笼照亮。
张氏想要问一问,婆母明天为什么不回家。
可想到舅舅家,就是福松家,她就聪慧地改了口,道:“明儿应该是五哥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来晚了……”
福松点头道:“放心,有大哥在,在京城住久了的,会告诉五哥早些来的……”
*
正房里,小两口离开后。
觉罗氏带着尼固珠简单梳洗,歇下了。
等到尼固珠躺下,就看着觉罗氏,道:“郭罗玛嬷,老舅是不稀罕我么?”
觉罗氏看着她道:“稀罕你啊,这两天你老舅一直陪你玩儿,晚膳你爱吃的金糕,他也将自己的那份给你了……”
尼固珠撅着嘴,指着门,道:“那老舅怎么搬西屋了?之前老舅不是睡在这屋么?”
尼固珠跟小七都没有留头,还没有到男女大防的时候。
今晚齐锡抱走小儿子,还是为了给尼固珠腾地方。
怕觉罗氏同时照看两个孩子看不过来,他才接了小七,父子两个住到西稍间了。
觉罗氏正想着如何解释说,尼固珠已经自己想到答案,带了欢快道:“哦,我晓得了,郭罗玛嬷今儿陪我睡,不能陪郭罗玛法,就让老舅陪郭罗玛法了……”
“嗯,嗯,就是这样……”
觉罗氏慈爱道。
尼固珠在炕上滚了半圈,挤进觉罗氏的怀里,道:“那我还喜欢老舅,要是老舅不稀罕我了,我也不稀罕老舅了……”
觉罗氏道:“这样对,不能吃亏,咱们大格格金贵着,乐意对你好的,你就亲近;不乐意对你好的,你就让他边儿去……”
齐锡夫妇是董鄂家为数不多的老一辈,如今又是家族的“代族长”,今天拜年的族人就很齐全。
尼固珠收了不少压岁红包,可也见了不少女眷。
“我管玛嬷叫玛嬷,可有个老太太说我叫的不对,不应该叫玛嬷,应该叫大郭罗玛嬷……”
尼固珠已经到了会学话的年岁,说着这个,就有些迷糊。
“玛嬷为什么不是玛嬷啊?我认识玛嬷的时候,玛嬷就是玛嬷了……”
觉罗氏拍着尼固珠的后背。
为什么叫玛嬷?
那是贝勒府,伯夫人也是宗室。
伯夫人跟九阿哥论亲,没有从舒舒这里论的道理。
尼固珠本应该叫伯夫人“姑母”的,那就跟舒舒平辈了,不成规矩,才换了叫“玛嬷”,这实际上是将伯夫人的“姑姑”给抬高了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