殓房就在北牢旁边。
陈朝颜到北牢时,郡守府的仵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郡守府的仵作是个年过半百的瘦小老头,姓孙。许是有谢玄和冯守道在的原因,他对陈朝颜倒是极为客气。陈朝颜也没有托大,按着古礼回过礼后,才跟着孙老头进了殓房。
解剖服、口罩、手套这些,肯定是没有的。
好在,殓房还算宽敞明亮。
且周忠才昨日夜里才死,尸臭味也还不算明显。
不过看到依旧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谢玄,陈朝颜为报他刚才的帮扶之恩,还是好心提醒道:“剖尸并没有什么好看的,王爷不若先回睦元堂歇着,等我剖完后,过去跟你汇报结果?”
谢玄看她两眼,“陈姑娘与其担心我是不是害怕,不若动作快些,莫耽误了午饭时间。”
行吧。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既想看,那就看吧。
周忠才的尸体被搁置在靠窗的木台上。
因为尸体痉挛的原因,尸体还保持着双眼圆瞪,并右握匕首刺胸的动作和坐姿。
坐姿……
木台有半人高,陈朝颜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扶着月见的手站起来,下意识地便要摸手帕。摸了个空后,她看向月见:“借我两方手帕。”
等月见将手帕拿出来,陈朝颜用手帕包裹着手,扶住周忠才的胳膊,向孙老头道:“孙伯,麻烦帮我将尸体扶起来一下。”
“我来!”陵游将酒壶和借契递给重楼,也学着她的模样,拿手帕裹住手后,抓起周忠才另一条胳膊,轻巧地一个使力,便将周忠才给抬了起来。
看其姿势,的确是在书案前的那把椅子上‘自尽’的没错。
将尸体放躺回木板上。
陈朝颜稍稍缓一缓膝盖因使力而带来的疼痛后,便重新看回尸体。
周忠才穿的是居家的单衫、长裤以及鞋袜。但单衫前胸、长裤臀部以及腿后侧、包括袜子、鞋跟都已经被血水浸湿。另外,周忠才身上除了胸口那处致命创伤外,并不见其他的创伤。
且他是坐姿又是刺破心脏而亡,尸斑大多都会聚集在下腹部、臀坐位、大腿后侧以及下肢,所以裸露在外的手、脖子和脸都只呈僵白……
咦。
周忠才左耳根处的一块紫红色斑痕吸引了陈朝颜的目光。
这块斑痕色泽极深,且略显透明。
陈朝颜再也顾不得膝盖上的伤,扶着木板便快步过去,用手轻按了两下。斑痕处很硬,且按时无褪色变化。
这不是尸斑。
尸斑要达到这个程度,需要满足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才行。
但案宗记载,周忠才是丑时初到卯时正死亡的。就算按丑时初死亡计算,到此刻也才九个小时。
而且周忠才是坐姿死亡,尸斑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带着怀疑,陈朝颜掀起周忠才的外衫,又松开他的裤腰,正准备解他裤子查看尸斑时,陵游突然惊叫道:“陈姑娘,你要做什么!”
陈朝颜止住动作,朝他看去。
少许。
她又看向谢玄以及月见、冯守道等人。
他们的脸色也都略显不自然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陈朝颜收回目光,看两眼自个抓着周忠才裤头的手,过后又再次看向谢玄和冯守道,“王爷和冯大人若是不好意思,可以回避。”
陵游惊恐:“陈姑娘,你……”
陈朝颜转向他,平静地陈述:“我是仵作。”
“可是,他……”陵游看向周忠才,“他是男的。”
孙老头也道:“陈姑娘想查验什么,吩咐给我,我来动手吧。”
冯守道飞快看两眼谢玄后,迅速附和道:“对对对,陈姑娘有什么要查验的,吩咐老孙头就是了,犯不着脏了自个的手。”
陈朝颜摇一摇头,动作麻利地拉下了周忠才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