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正在嘀咕。
“爹,你真不考秀才了啊?”女孩帮着磨墨,嘴皮子利索,“人家都说老童生穷秀才,你也不老呀,就是穷了点儿。”
“大逆不道!”父亲大喝一声,给了女儿一记栗子,“敢编排你爹?”
女孩眨巴眼睛:“我夸您英武呢。”
“英武何用?飘零半生,未逢明主,蹉跎岁月罢了。”父亲唉声叹气。
“清平知县招揽,您又不去。”女孩不以为然。
父女俩都不是贵州人,是外地来的游医,之前路过清平,听说苗贼反了,她爹二话不说就走,两人紧赶慢赶,前脚到贵州城,后面清平就没消息了。
事后得知,差一天就该被困那儿了。
父亲说:“徐县令虚怀若谷,就是没本事,为父投了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可谢巡抚能看上您?”女孩转动着不同于父亲的大眼睛,像只小鹿,“我昨天问了,那幕僚最差也是秀才,还有举人,人家有!”
父亲拈须:“到底是侯府公子,哪会缺人。”
“那咱还去?”女孩不解。
“傻丫头。”父亲抬抬下巴,指的却是正给人看病的程丹若,“抚台不行,不还有抚台夫人嘛。”
他眼里闪烁光彩,“你瞧见没,她身边不是长随就是亲兵,没幕僚。”
“嚯。”女孩立马站直了,“您是想做狄国公呀!”
“死丫头,再说大逆不道的胡话,你爹脑袋都要落地。”她爹一顿捶,“长长记性。”
女孩熟稔地钻到了桌子底下。
程丹若在安顺兢兢业业,招揽民心,谢玄英在深山老林里行军。
区别是,前者收获敬慕,后者只能收获一票蚊子。
“啪”。
谢玄英面无表情地拍死一只蚊子。
“公子。”柏木上前,“寨民都安顿妥当了。”
谢玄英微微点头。
这已经是第五个苗寨了。
前次攻寨,状况频出,不是被土箭、陷阱给埋伏,就是苗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逃遁无踪。
路难走,伤亡大,士气低,说实话,从未遇到过这么难的情况。
但谢玄英一声不吭,凡行军必定走在最前面,夜里睡觉,除了支个帐子防虫,就和士卒一样睡草席土坡。
五千人飞快消耗,变成千,这才有了如今的顺手。
今天攻下第五个苗寨,只花费半天。
每破寨,不杀老弱妇孺,哺乳的妇女和幼童有饭吃,其余人饿着软禁,青壮分开关押,谁有异动就杀。
如此刚柔并济,倒是镇住了这群蛮人。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琢磨着早日解决赤江,令其“将功折罪”,反过来逼迫剩下的叛军。
还是得杀了赤硕。
他现在应该坐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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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硕心里苦得跟黄连似的。
他以为的从乱:出兵跟在叛军后头,稳固了地位再说。
谁知道谢玄英不按套路来,居然放着安南不拿,偏偏打赤江的寨子。他明里暗里让黑劳帮手,可对方说,兵力都集中在安南,一旦调动,大夏就有可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以,只是派一千人加重了赤江寨的防御,并未出兵援助。
赤硕不能不顾及其他人的看法,不得不自己带兵援救。
可苗寨林立,官兵这边露了踪迹,那边也有声响,虚虚实实,着实难以判断。
他被搞得人疲马乏,之前支持他的人,如今也颇有微词。
幸亏赤香来了。
赤硕和这个姑姑不熟,不过二叔已经死了,叔早亡,他们这一系只剩下他一个男丁。
比起其他人,他当然认为赤香会支持自己。
而他也需要夕照的支持。
“姑姑。”赤硕十分客气地招待了她,“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赤香道:“你闹成这样子,我怎么能不来?”
“姑姑,我也是没法子。”赤硕说,“二叔太过了,下头的人都不乐意。”
赤香叹口气,半晌,才问:“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赤硕原想吐露实话,话到嘴边倒是警惕了:“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狐疑地扫视着她,试探地问,“该不是为谁做说客来的吧?”
“你姑父是不管这些的。”赤香随意道,“他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掺和。”
赤硕见过这位姑父,老态龙钟的一个老头子,暮气沉沉的,倒也信。
“那姑姑的意思是?”他问。
赤香沉默了会儿,说道:“你自己留点神,别引狼入室了。”
赤硕还真没想过这个,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