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但说归说,做归做,干了几个月我感觉倒也并不是想的那样可怕。时间一长,随着每天充实的工作,我就忘了怕了,不过就像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一样,矿井下多了也是真会出事的。
出事的那天下午,赵师傅说他第二天就要退休回去了,实习报告上他都帮我弄好了,过几天实习结束我就可以直接走了。我一听就硬拉着赵师傅去外面请他客吃饭,感谢半年来他对我的照顾。
吃饭的时候赵师傅说不能喝酒,因为到了午夜交接班的时候还要下矿井,我说:“不对啊赵师傅,既然明天就要走了,怎么今晚还不休息,咱这种私人小矿还在乎这一天二天?况且有别的安监员嘛!”
“不行啊,那个8号矿洞是新开的,现在掘进的工作面附近,有个废弃旧老矿底子,不知是哪朝哪代开的,也没有一点图纸资料,这片地我干几十年了,我熟悉一点,走之前我得下去看看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影响……”
师傅要下井,徒弟也得下啊,这是学习锻炼的机会,也是学校规定的下井任务。我当然也要跟着去,赵师傅呵呵一笑说好啊。
这是个“V”字型的小矿井,结构很简单。我们来到井口,越过一个红色的拱门,向下斜走二十分钟,来到矿井的最底部,再转而斜着向上走150米左右,然后拐进一段长达50米的巷道,里面就是新开不久的8号矿洞,采煤地点就是这。事后才知道这样的小矿井附近有好几个,都是幕后大老板一个人的,矿龄都不是很久。
下矿后时间不长,我和赵师傅就说说笑笑就进了巷道,快要走到尽头时,忽然巷道上下剧烈抖动了几下,紧接着有一阵奇怪的低沉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好像有一架飞机从附近驶过。
“这是什么!矿震吗?!”我脸色大变,想起书本上的知识,急切地问赵师傅。
“这个……”赵师傅也狐疑地停住脚步,一边倾听一边嘀咕,“不太像啊,说不清……没见过啊!”
那声音过去后还拖着尾音似在呜咽,呜咽后又剧烈横向左右晃了晃,在做着判断的赵师傅陡然变了脸色,紧接着突然一声闷响,巷道在颤抖,路灯顿时熄灭。
“不好,出事了!有瓦斯爆炸!”在煤矿工作了多年的赵师傅,凭着丰富的经验立刻高喊,“快跑!”他急切地将我用力向巷道外部推。
我下意识地刚跑几步,却发现他跑向巷道里,“赵师傅!这边!这边是出口!”我以为他跑错了,忙冲他喊道。
“我知道!你快逃!别管我!我得去看看,里面还有人!”
“那我跟你一块去!”我折回来,似乎感到跟赵师傅在一起才更安全。
“不行!太危险!你快回去!……”赵师傅边跑远边回头冲我吼。
我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只二三秒的功夫,赵师傅的矿灯光柱就消失在巷道里不见了。
我正迟疑着,还没有转过身,又一阵暴雷般的巨响再次响起,头上和两则的巷帮开始纷纷坍塌!
此时,我才猛然害怕,矿井里的巷道不宽,加上不可名状的恐惧,我急忙转身逃命,一种求生的**和本能,让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沿着倒塌破烂的巷道向外冲。
可是我刚跑出没多远,就停下了脚步,一截完全倒塌的巷道乱石堵住了我的去路。我手足无措,停顿了一下又慌忙折回来想找赵师傅,可是跑回不远,一堆同样的巷道倒塌乱石阻住我,我吓的不得了,愣了一下便张口拼命大喊赵师傅,我喊哑了嗓子,直到这一节没塌的巷道里空洞洞地独荡我的颤音,才意识到完了,满身大汗地瘫倒在地。
四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各种声音也都消失了,巷道里也不再有零星的东西倒塌或掉落,一切都静的可怕,静得我似乎能听到头上的矿灯发光的声音。
我被完全堵在了倒塌的巷道里,埋在了这几百米的地下!惊慌,恐惧,无措等各种感觉一齐涌上心头,我彻底瞢了。
我傻傻地呆坐在地上好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二小时,或是更久,直到我恍恍惚惚好像听到有人说话,我才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我仔细倾听,不错,是有人在坍塌的乱石堆里发声。我急忙趴在乱石堆上四下寻找,却发现声音是从巷道边一个断裂的电缆运输管道里传来的,虽然压的变形很厉害。
我把耳朵贴近管口,终于可以听清了,虽然声音很细弱,但能分辨出这是赵师傅的声音:“小李!小李!”。
“赵师傅!是你吗?你怎么样?!”我激动地应道。
“是我!我……还行,你怎么样?”赵师傅语速很慢,和平常不大一样。
“我没什么事啊赵师傅,我叫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哦!是吗,听到你叫喊,我就过来了,你还在这里?没有跑出去啊?”赵师傅说。
“哎呀,别提了!我刚跑了几步就被‘关门’啦!”听到赵师傅的声音,我像遇到了救醒,看到了希望,心里陡然安定了许多,虽然还在矿井里。
“‘关门’了?……”赵师傅的语气有些吃惊,顿了一下又道:“别急!这边也都塌了,你跑出了有多远?你再走过去量下,回来告诉我!”
“关门”是矿工们的俗称,意思就是大面积冒顶堵塞巷道,这是最糟糕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