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与祖远通并肩疾行,看着这个满脸血污、黑气缭绕的男人,心中着实有些诧异。此时的祖远通,修为境界已是五境,几乎涨了一境,浑身上下的咄咄杀意让人心惊。
他身后的这些手下,也是修为多有提升,即使不能修行的,身体亦是强壮不少。浑身上下黑气氤氲,一道道的黑烟从身上升起,彼此缠绕于一起,让身处其中的人看起来有些影影绰绰。
连绵的箭矢飞来,这些人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身体趔趄一下,扯掉身上的箭便继续前行。吴亘发现,原本凌厉的羽箭,一入黑气便会威力大减,除了一些被正面射中的人,大部分人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这是什么秘术,没想到这个平日看起来有些油滑、甚至有些小气的男人,竟然还藏有这样的手段。
“你来干什么,何必跟着我们送死。”提刀执盾,正顶着箭雨奔行的祖远通忽然开口。
“我是镇抚,当然得盯着你们,省得你们当逃兵。”吴亘艰难的举着短牌,替身后的冬青鸟挡着箭矢。一支支的箭射在厚重的盾上,就好像有一**的巨浪在奔涌,每行一步都颇为艰难。
“老子已经不想活了,还当什么逃兵。”祖远通粗声粗气说道,盘绕于身上的黑气,好像一条条毒蛇吞吐着信子。
“我是怕你们死了没人挖坑。”吴亘白了对方一眼。
“你……你以前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祖远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是的。”
“那现在呢。”
“还是看不起。”
“为什么。”
“一个大老爷们还哭鼻子,凭什么让我看得起你。”
祖远通抹了一把眼角的血泪,恨恨道:“不管了,今天说不得就死在这了,尊严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在死之前肆意一把,证明我祖远通也是个爷们。”
“那行,我陪着你,咱多捅几个这帮只会远远放箭的傻叉。”
“好,那我倒是要看看谁砍得人多,一个四境的小瘪三,也敢在你祖爷爷面前撒野。”
“祖远通,就凭你这句话,此战若能活下来,弄不残你我不姓吴。”吴亘恶狠狠骂道,身上渐渐有黄色的光亮泛起。
对于这群慨然赴死的袍泽,吴亘不介意使出自己的最强手段,显露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如此,方有资格与他们并肩。
也许他们平日里只是一些平庸的俗人,就如祖远通一般,圆滑、怯懦、世故。但值此生死之际,却悍然向死而行,以证明自己的尊严。如斯壮举,值得吴亘报以最大的尊重。
顶着如蝗的箭矢,北军的将士终于靠近了左翼苍家的骑兵,熬过了箭矢的洗礼。
苍家的骑兵已经抽出自己的佩刀,看着这些或骑马,或步行,身上破破烂烂,缠绕着不祥黑气的北军,一时间有些沉默不语。
纵然对方杀到自己面前,可就这一千多人,对上自家近五千人,还有镇抚亲自坐镇,怎么也看不出北军有什么胜算。
“吴亘,你要不要喊一嗓子,咱要冲锋了。”祖远通边跑边喊道。
“你是千户,自得你来喊。”吴亘左手执盾,右手拖刀,边跑边搜寻着方才在空中袭击自己的那个人。
“小的们,跟老子冲,砍死这帮穿红戴绿的狗东西,给兄弟们报仇。杀啊。”祖远通举刀高呼,带头冲向对面密密麻麻的骑兵。
“杀啊……”这些已近癫狂的北军士卒,喉咙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如一只只凶性大发的野兽,带着浓重的黑雾,重重撞向那厚实的人墙。
疯狂的杀戮瞬间就进入白热,无数的刀光在飞舞,带来一道道激射的血箭。人们凄厉的嘶喊,伴随着沉闷的号角声,让生命之花快速凋零于这片碧野。
这些北军士卒在祖远通的带领下,疯狂向着对面的敌人发动进攻。有的用刀砍,有的用斧劈,打得激烈处,甚至牙齿也成了锋利的武器。没有什么章法,没有什么讲究,只要能杀死人就成。
这些士卒每亡一人,其身上的黑气便会转移到尚且活着的袍泽身上。每一个得到黑气馈赠的人,就如同吃了补药一般,浑身上下青筋鼓起,气势更甚。有的承受不住的,身体皮肤爆裂,不断向外渗着血珠。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士卒外溢的血气裹挟着黑气,让这片战场变成了红黑色的地狱。
纵然人少,可北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还是让对手一时有些慌乱。
这些人好像不怕疼,不知道害怕,即使已经身死,也要死死拖住对手,只能用刀砍断他们的手脚,砸烂他们的牙齿,才能勉强与其分开。
这不是人,就是一群野兽,所有苍家骑兵心中升起这样的想法。人的天性总是避死求生,面对这些不怕死的人,不少苍家骑兵有意无意退开了些,一时间严整的队形变得有些散乱。
吴亘一刀斩出,四道刀气飞出,斩落了面前的几个敌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微微调息了一下自身血气。身处这样的战场中,被四周这些厚重的血气浸染,人会不自觉与其对抗,很容易感到疲劳。
这就是为什么境界高的人一般不愿意在战阵中厮杀的原因,宝贵的修为如同沙漠中的石头,终是会被不休不止的风沙一点点磨去。
所以,吴亘并没有使用天落这样的招式,而是将自己近日在刀道上所得尽数使出,尽可能用最小的气力杀伤最多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