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莫支璧,吴亘忽然感到莫名的心安。那双华年初绽的眼睛依然清澈,干净的好像夏夜的晚风,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
高大的目极立于岸边,好似一条温顺的狗,轻柔的伏下身子,让莫支壁顺着其身子慢慢爬了下来。
莫支璧规规矩矩施了个礼,刚想开口说什么,只听得扑通一声,吴亘身后的高菡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高菡尚且年幼,骤然看到目极,心神实是承受不住如此压力,竟然当场晕厥了过去。
莫支璧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目极身旁,将额头靠在其身上,口中喃喃。随着呓语响起,目极的身体微动,好似听懂了莫支璧的话。
后退了两步,莫支璧目光温煦的看着目极,却是没有半分不适。
奇异的一幕在吴亘面前出现,高大的目极身体开始翻卷,就好似一个面团四下拉扯延伸,到最后,身体裂成几百个长着尖喙的白色鸽子,每只鸽子额头都生了一只竖眼。
白色的鸽子密密匝匝聚集于潭边,如同一片白色的流云,静静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看着温顺的白鸽,吴亘看向莫支璧的眼神越发热切。将高菡救起,送回屋中歇息,吴亘与莫支璧相对坐于院中,槐树的影子摇曳于二人身上,如云的鸽子立于树上,让这座院子看起来有些诡异。
吴亘竭力让自己显得慈祥些,面对莫支璧
这样纯净的人,他总是有些自卑。
莫支璧双手捧着热茶,如曜石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吴亘。
吴亘被其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被剥光了袒露于人,尴尬的看着站在莫支璧头顶的一只白鸽,
莫支璧微微一笑,将白鸽摘下放在手中轻抚,眼中俱是温柔,
吴亘一愣,抬头看向悬于弦晚城上空的一个黑点,那正是一只目极所化的鸽子。
忽然心头一动,吴亘急急问道,
莫支璧轻抚白鸽,似是与之在交流,半晌后方抬起头,
吴亘长出一口气,伸出左手试图摸摸白鸽,没想到手刚伸到近前,白鸽却是竖起翎羽,恶狠狠盯着吴亘掌心的黑色圆环,吓得前者赶紧缩回了手。
莫支璧歪头上下打量着吴亘,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像一片轻柔的霞光,铺陈在吴亘的心头,
吴亘的脸上变得灿烂起来。
一段不成韵调的童谣响起,一遍一遍重复在不大的院中。
清澈的声音拂过吴亘的心田,吹散了心头的阴霾,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柔软,只留下一片宁静。
吴亘发现,死气安静了下来,清新和舒适充斥于心神,入铁手行省以来积淀的尘埃渐渐消失。
和风轻拂,树影婆娑,重叠的光影交错于吴亘的身上。潭水微微泛起微波,伴着清澈的歌声按下了吴亘的眼皮。
吴亘躺在椅子上,身体慢慢的歪斜,面容安详,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沉沉入了梦中。
莫支
璧轻手轻脚站起,默默的看着吴亘,神情专注。
一片槐树的叶子从空中飘飘荡荡落下,落在了吴亘的额头。一缕黑色的死气从吴亘身体中漾出,如毒蛇一般缠绕于叶上,叶面渐渐变得枯黄,化为尘埃一般的存在,最后只余下孤零零的叶脉和叶柄,好似人死之后的骷髅。
死气仍在不断渗出,叶柄的颜色变得枯黑,眼见也要化为尘埃。莫支璧死死盯着叶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绿意从黑色中绽出,就好似野火烧尽的灰烬中,有嫩芽颤颤巍巍探出了头。
看到这一抹绿色,莫支璧终于松了口气,开心的笑了起来,连带
着白鸽的独眼也开始快速转动,似是十分欢欣。
咚咚咚,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吴亘从酣睡中醒来,身上的死气顿时消失不见,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身体好似重生般无比舒畅。从入铁手行省以来,磕磕碰碰走到现在,吴亘虽说表面平静,实质上焦虑一直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