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牢内光线更加黯淡。
牢里人犯互殴不要太常见,所以王霖和白二打架的事牢卒根本就懒得管。只是送进来另外一个戴着枷锁的魁梧凶汉,在临进牢门之前,牢卒之一居然把他的枷锁给开了。
那个年迈的牢卒用极隐晦的目光扫王霖一眼,像是看一具尸体般的麻木。
王霖趺坐在牢房西南角,双拳紧握。
他皱了皱眉,此人是个屠夫,武力值三倍于己,身上弥漫着很浓的血气和杀气。
牢卒竟然把一个重刑犯甚至是死刑犯关进了普通牢房,明明隔壁还空着好几间……王霖心中警惕立时提到极限。
不过孙虎自打进入牢房之后,也不理会王霖和白二,径自躺在干草上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王霖凛然不语。
白二早苏醒过来,躲在角落仇恨瞪着王霖,却没敢再上来报复,当然主要还是畏惧这后面进来的凶汉。
王霖直接无视白二,手里那根鸡腿骨在背后的石墙上飞快打磨着。
夜渐深,牢房内近乎漆黑一片,孙虎密集的呼噜声突然平息,陡见他翻身坐起,白二吓得缩起身来,险些喊上一嗓子,王霖则握紧了那根锋锐鸡骨。
孙虎望向王霖。
狼样泛绿的眼神,又如两朵闪烁的鬼火,凶残丝毫不加掩饰。
孙虎猛蹿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抓住王霖胸前的衣衫,嘿一声就将他轻而易举地提溜起来,整个人都紧贴在墙壁上。
王霖脸色骤变。
此人力量奇大,超乎他的预想,像捏草鸡一样控制住他,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到了生死危急时刻,他其实反倒冷静下来。
毕竟上辈子作为刑警出生入死,终日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早已将他的心智锤炼得很坚硬。
恐惧,慌乱,只能死得更惨。
他干脆放弃无谓的挣扎,微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更放松一些,淡道:“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孙虎冷漠撇嘴:“小穷酸,索性让你死个明白,老子就是收了张大户家的银子,专门来要你这条贱命!”
王霖眸中掠过一线冷漠。
果然这古代社会比他想象得更暗无天日,狗大户也比他揣测的更狠毒,明知走正常渠道很难给他定罪,就索性打通关节,竟然买凶杀人!
三十来岁的牢卒见到孙虎的惨状大惊失色,俯下身去探探气息见还没死,倒是暗松口气。老狱卒则浑浊眸子露出震惊之色,匆匆扫了王霖一眼。
牢卒起身冲王霖破口大骂道:“你这穷酸,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敢在大牢里行凶?”
王霖淡道:“牢头大哥,莫要诬赖好人,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斗得过他这种凶残的死囚?”
“这死囚方才突然发疯,差点没把我掐死;后来他不知怎地,好像中了邪一样,到处乱抓乱挠,就把自己眼给弄瞎了,这牢里黑咕隆咚,我也不知为何。”
“他可以作证。”
王霖淡笑着指了指白二。
白二脸色很难看。
他目光闪躲,嘴角抽了抽,低道:“是的,他好像是中邪了,差点没弄死俺俩。”
两个牢卒当然不信。不过躲在一旁嘀咕合计半天,一会进来就把孙虎拖走,关进了另外一间牢房里。
对王霖,再没理会。
这种随随便便、轻描淡写的理由,居然就搪塞了过去?
白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心牢卒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白二偷偷瞄王霖一眼,见少年背靠墙壁似安安稳稳沉睡过去,眸中闪过深深惊惧。
又觉侥幸。
……
随着红日升腾,气温升高,牢房内气味更臭不可闻。
王霖伸了伸懒腰,慢慢站起身来。白二蜷缩着身子,避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
那死囚孙虎现在是死是活,王霖懒得去想,至少可苟延残喘上几日,若是牢卒给他及时止了血,撑到秋后问斩问题不大。
他料定牢卒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将死囚与普通嫌犯拘押一处,本就违矩见不得光,猫腻摆在桌面上。此事若是闹大,首先倒霉的就是这俩拿了黑钱的牢卒。
当然前提是孙虎不能立时死亡。
否则他们只能上报县里。
所以王霖才没有对孙虎下真正的死手,当时完全有机会刺穿这悍匪的喉管,一击致命。
这不论古今,牢狱中的龌龊事大同小异,他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