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儿子娶了邻居家的女子,其乐融融。
但好景不长,去年春天,孙老太的儿子因为一场意外,被未系紧的货物砸中,一命呜呼。
这一来,孙老太没了儿子,儿媳孙氏没了丈夫,成了寡妇。
也正是这一年,孙老太悲从中来,一病不起,豆腐铺有儿媳孙氏操持。
万幸那正德商会还算有良心,赔了婆媳俩二两银子。
可今年年初,这事儿不晓得怎么被游方街一霸的杀猪匠听了去。
这杀猪匠姓李,长得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真名不为人知,但集市上一般喊他李二。
要说这李二平日里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经常仗着那把杀猪刀在集市上吆五喝六。
一有点儿什么小矛盾,就对人家破口大骂。
奈何他身强体壮,又因杀猪数十年一身煞气,常人不敢轻易招惹。
实在是泼皮无赖。
得知邻居的孙老太因为儿子死了获赔二两银子后,这家伙几番上门,称要修缮房屋,半强迫地将二两银子借了去。但似乎又担忧孙老太报官,还有模有样地写了欠条。
这一借,就是大半年,距那欠条的期限,早就过了。
又逢这段时日豆腐铺子生意不好,儿媳孙氏遭了场病,凑完了家中银钱也还差一些。
孙老太和儿媳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李二还钱,却哪知这家伙耍横,不仅不还,还抢去欠条,一把撕了,将婆媳俩赶出家门。
婆媳俩体弱多病,面对那恶霸李二,又能做啥,还不是只有认命了。
这还没完,雪上加霜的是,这天寒地冻,加上孙老太身体本就虚弱,终究没熬过这个寒冬,两腿一蹬,走了!
但临死之前,她还心心念念着那二两银子。
倒不是因为多看中钱财,而是儿媳妇孙氏,等着那二两银子抓药看病呢!
如此这般,便化作遗愿,死不瞑目了。
片刻后,走马灯一幕幕看完。
余琛睁开双眼,心头已然将一切明悟。
不由感叹这世道,恶霸横行,好人难安!
便准备趁夜出门,替孙老太讨回这二两银子。
——若是之前,他定然拿这恶霸李二没啥办法。
但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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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天黑,风雪依旧。
蒙蒙穹顶,不见明月。
人迹罕至的清风陵上,一条漆黑的身影,下了山。
渭水县城,游方街北,集市一旁,一间铺面。
大雪掩盖了暗红的地面,但猪血的腥味儿仍若有若无。
余琛走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看着那铺面那被油污染黑的挂牌——李家肉铺!
得,就这儿,没走错地方!
思索片刻后,面覆森罗身披黑衣的余琛,并没有直接闯进肉铺中,而是取出白日里准备的孙老太的纸人,扣响房门。
不时,铺里便传来响亮的大嗓门儿。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哩!”
紧接着,大门打开,一膀大腰圆,眉眼凶狠的李二走出来,面红耳赤,酒味满身,热气腾腾。
但推开门后,李二却没见任何身影,眉头一皱,喝骂道:“那个狗日的装神弄鬼!被李爷爷发现了,拿杀猪刀剖了你去!”
说罢,砰一声大门一关。
坐在在铺面中央的桌子上,又咕噜咕噜喝起来。
“李二……”
李二一口烈酒下肚,又夹了两筷子滴油的凉拌猪耳朵,刚准备往嘴里送,就听见铺面里,好像有人在喊他名字!
李二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提起摊位菜板上的沉重杀猪刀,四下环顾。
“李二……”
突然之间,那声音再度响起,如泣如诉,极为渗人!
李二转头一看!
就见那挂着的两扇猪肉背后,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
这身影脚不沾地,面色青白,一身寿衣,双目无神,也不见她任何动作,就那样飘向自个儿!
李二一个激灵寒颤,握紧了手中杀猪刀!
便听那身影继续道,
“李二……李二……李二……”
森森吟诉,仿若来自九幽炼狱,加上铺外风雪呼啸,更是无比渗人!
哪怕是常年杀猪宰羊的李二,也不由手脚冰凉,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