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守着孩子长大,人也更苍老了,每天洗衣做饭、吃穿住行,当门抵户,件件都得操心劳累,起三更睡半夜,繁重的家务负担和沉重的经济压力,累得母亲直不起腰。父亲见此窘状,就想给老三(张学熙)找一个童养媳来帮助做家务事,以减轻母亲的超负荷劳动。
父亲就托家住葛水柳背村的刘家淮老表帮忙(刘家淮的父亲是我太公的姑爷),家淮老表认真地探访挑选,在临村挑选了一个十五六岁不识几个字的村姑。有一天带来我家见了面,双方父母都很满意,于是送过聘礼,不久小童养媳就进了我们张家的门。她叫彩仔——三哥未来的媳妇。
那时三哥学熙正在天原国立十三中读高中,寒暑假都回来休假,做些家务。他看到来了这么一个农村女孩,心里满肚子不快,但又无法违抗父母之命,只好以不理采的方式表示反抗。
彩仔聪明能干,做事勤快利索,不需要大人多少指点,就会把家务事做得顺顺畅畅,妈妈许多事都放手让她去处理,父母见她天天任劳任怨不停地干活做事,从心里感到高兴,把她当自己的女儿对待。但彩仔知道三哥并不喜欢她,也只有默默地、痛苦地忍受着。
彩仔中等身才,鹅蛋形的脸,白中带黄,长得也苗条,对左邻右舍都很友好,说话直爽,对大人很温存,对我们关心备致,从不呵斥。
那时我家种了许多蔬菜,多余的就让她去市场里卖,回来同母亲结算,她能把各种菜、各种价格算得清清楚楚,从不私下落一个铜子。由于会当家理事,精打细算,因此,更得我父母的欢心。
每逢三哥回来,母亲总是叫她打洗脸水送去,她也大大方方,先去打热水,再用手小心试试水温,也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条新的洋毛巾、一块香皂,送到三哥面前。三哥面无表情,不屑一顾,只管洗自己的脸,洗完转身往书房走去。但她从不生气,仍然满怀希望地服侍着双亲和三哥,日子久了,她对三哥更是尽心。
三哥从不和她说句话,从来不正眼看她一眼。平时只要三哥衣服等物丢在书房里,她就捡去洗涤,浆洗得特别用心,她觉得我男人是个读书人,衣服洗得干净,穿在身上,清爽体面,她的本份就尽到了。
随着三哥年龄的增大,父母准备为他们完婚,没想到父亲于1943年得破伤风医治无效去世,家里的突然变故,婚事就推后到第二年,正准备办喜事,为逃避这桩包办的婚姻,三哥突然去当青年军走了,从此他彻底冲破了婚事的樊篱,远走高飞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家。真是“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苏轼·《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
后来母亲见彩仔已长大成人,与儿子的婚事已无望,就跟她说,你就自己找一个对相吧,也该成个家了。后来她自己相了对象,母亲感激她这几年的辛苦劳作,像对待自己的女儿风光出嫁,尽其所能,让她热热闹闹地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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