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也不知是自己形貌太凶,还是昨天给弟弟留下的心理阴影较大。看到自己善意的微笑,董旻竟吓得哆嗦了一下。
随后正准备说些什么,堂下大部分将领已对董旻皆怒目而视。其中一人更豁然而起,铿锵言道:“义父!”
嗓音很奇特,沙哑中有种金属颤动的味道。
董卓心神一凛,定睛看去,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酸溜溜的味道:那人八尺有余,长身玉立。周身并未着甲,只披着一件纯白色锦袍,却更显得英姿飒爽。
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仿若老天精心雕琢研磨,极为英俊。两条横眉下是英挺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五官立体有型。
更令人心神一乱的是,他的瞳孔不是黑色,而是有如琥珀般的浅褐色。闪动之间,还带着刀锋犀利的气息。
只一眼,老董便深切明白貂蝉为啥会爱上这货,而不是自己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别说女人看了会芳心乱跳,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神一荡。
没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名史书上的那位‘干爹杀手’吕布,吕奉先。
面对这位历史上会干掉自己的家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容:“吾儿……可有何高见?”
‘吾儿’这两字,特意拉长了声调。
没曾想,吕布听后非但不觉得耻辱,反而还很高兴自得的样子,抱拳道:“人无信而不可立,义父乃当今太尉,手掌天下兵权,更当言出法随、一诺千金。”
“况且我并州儿郎对义父倾心投效,一是为匡扶汉室、建功立业,二来便是敬慕义父风采,高义薄云。义父又岂能朝令夕改,令将士们寒心?”
一番话落,老董忍不住气怒攻心,真想当场剁了这家伙:好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如此能说会道?
史书上,可没记载这一条啊!
不过想想也是,你肯定是有点儿文化的,否则在丁原账下,也干不了主簿一职。
更令他恼怒且哭笑不得的是,其他将领闻听,也都憋不住了。奈何又没啥文化,只能一个个跳出来道:“说得对!”
“太尉,俺也是这样想的!”
“俺也一样!”
……
看到这一幕,老董连气都生不出来:好家伙,果然一个个都是杀人放火的好手儿,有你们这么一群贵物辅佐,我董某人何愁不身首异处?
偏偏自己又被逼到众意难违的境地,要没个缓冲就力排众议,看样子他们非反了不可。
当下,目光急忙看向董旻。
没想到这家伙好像也被煽动了,眼神儿都变得期待炽烈,就等着自己回心转意。
好在也是这一瞥,老董又发现一人。
那人面容方正刚毅,坐在群情汹汹中一直沉默寡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时更蹙眉沉思,仿佛丝毫没将众人的喧闹听在耳中。
想起这人身份,老董不由心下一喜,开口问道:“徐中郎为何愁眉不展,可是另有高见?”
此人乃徐荣,辽东玄菟人,董卓麾下的一名中郎将。
不同于演义中与夏侯惇交手不过数回,便被斩于马下的三流武将,老董深知徐荣精通兵略,战功卓著,后来更击败过曹操和孙坚两位大佬。
但他因非凉州人士,又鹤立鸡群,颇受凉州系将领的排挤。在这样的军议中,也很少主动开口。
此番闻听董卓问话,才起身抱拳道:“太尉,卑下只是觉得为兵者,当恃强而不凌弱。黎庶们本就苦寒无依,洗掠不祥。”
“况且我等收编的兵卒,故大将军旧部及南北二军,大多乃洛阳人士。若令他们杀掠同乡,也恐激起兵变……”
此言一出,适才群情汹汹之势,立时如烈火烹油中倒入了一盆凉水。在场将校皆怒气冲冲看向徐荣,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老董却如严寒中寻到了暖手宝一般熨帖无比,不等众人群起诘难,当即点头赞同道:“徐中郎言之有理,今日老夫召集诸位,正是为取消洗掠洛阳一事。”
这话一落,可比徐荣刚才有威力多了。
满堂将校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魔法,连面部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一个个又怒又惊,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就连徐荣,也有些不敢置信,抬头愕然看了董卓一眼。
一时间,满堂静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无言中又酝酿着说不出的诡异。似乎只等一个契机,就会突然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