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抬头,便见……董卓不见了。
然后,才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文优快点儿……江湖游侠啊,老夫几番梦回,早已心痒难耐。”
李儒忍不住挠了挠头,想不通太尉四五百斤的身子,怎么忽然跑自己后面去的,还无声无息。
不对,先前好像感觉到木板震动了……
嗯,这才对嘛。
……
半个时辰后,在李儒的引领下,老董走入闹市中的一座豪宅。
前厅当中,一群面覆青铜、身着玄衣之人静静恭候,为首一年轻人没有覆面,英气勃勃的容貌下,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炽热。
对建功立业的炽热。
或者可以说:贪婪。
“拜见太尉!”年轻人率先参拜,其他人也随即以首顿地。
李儒开口引荐,道:“太尉,这便是属下组建的绣衣使骨干。为首之人张绣,乃校尉张济从子。”
“此番打探到司马一家潜逃,及联络王越之事,皆他之功也。”
‘张绣?……’老董先是一愣,不着声色地点了点头,既没多少喜悦,也没多少不满,大步走向主位。
一众绣衣使见状,即便看不到脸色,从下意识又低了几分的头也能看出,他们都噤若寒蝉。
可见,李儒调教得很不错。
这一试探后,老董其实已放下心来,却又故意用鼻孔发音:“绣衣使,哼!……”
张绣垂手更低,适才骄矜兴奋的神色,立时被打压下去。但同时,心中一股不满也暗暗升起。
没想到,老董随后还是继续道:“身着粗贱布衣,面覆铜具不敢示人,又算哪门子的绣衣使?”
顿一下,察觉到这些人呼吸都粗重几分后,才突然拍了拍手。
门外的侍卫抬着几个木箱入内,老董便示意张绣打开,顿见里面光华耀眼、灿若云锦,令张绣神色为之一动:“太尉……”
“拎出来。”老董不答,只是吩咐道。
张绣拎起木箱中的一件衣服,只见那是一件精美的大红袍服,用金线绘绣着飞鱼祥兽,栩栩如生、花团锦簇。配上鸾带上三颗明玉,宝光夺目、华贵非凡。
一众绣衣使皆目瞪口呆,不明白董卓到底是何意思,同时心中又有隐隐的猜测,激动不已。
纵然是心高气傲的张绣,神态也变了。
比起那些出身微寒的士卒,出身凉州豪族的他已看出,这袍服的底料乃是精绢,昂贵不已。
汉代布料有布、帛、缣、素、练等几种。布为麻织品,是汉人衣着原料之最贱者。帛为普通丝织品,其价比布稍贵。
缣即绢,为细密而有色彩之帛,其价又贵,已非一般人所能穿戴。比如董卓的骚包干儿子吕布,经常穿的就是绢服。
而素为绢之精白者,其价比缣又贵。
练为绢缣之名贵品种,又称精绢,为布帛中价格之最贵者,是皇族王室、三公九卿才能穿的。若是百姓或中级官员,就算再有钱也不可逾制。
“绣,彩也,既为绣衣使,如何穿得布料?”
此时董卓便缓缓起身,神色肃穆道:“尔等上报朝廷、下抚黎庶,刺奸巡查、勠力拼杀,出生入死、不改其志!”
“老夫既欲重建绣衣使,便不可令尔等默默无闻、藏头缩尾!”
说着指向木箱里的飞鱼服,继续道:“此乃老夫特意为尔等准备的赐服,日后还会配予利刃、符节,届时,尔等隐则没于市井乡野,显则威名赫赫、声震九州!”
“太尉!”张绣闻言,神色已慷慨激昂,再度拜下涨红着脸大声道:“属下得此恩荣,敢不效死!”
“属下愿为太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绣衣使也皆声嘶力竭高呼,激亢不已。
看着这一幕,李儒愣愣半天不能言语:太无耻,太不要脸了!……先刻意打压,然后又一番言语蛊惑人心,靠着几件衣服便将绣衣使人心尽收。
日后就算是自己与这些绣衣使朝夕相处,他们也都只会认董卓为主,将自己看作一传声筒。
虽然,好像,但是……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亲眼看到老董如此轻而易举,就将绣衣使的心收服,李儒心中难免还是升起一种养了多年的好白菜,被头黑野猪拱了的失落和心疼。
尤其这头黑野猪遣散绣衣使,只带着张绣上路时,还一脸关切地看向自己道:“文优,老夫适才那般越俎代庖,你不会生气吧?”
被这么一哄,他受伤的心才温暖起来:“太尉何出此言,绣衣使与属下本就是太尉之人,又岂敢多想?”
“那老夫赐给他们飞鱼服,还给他们画大饼,你都亲眼看到了,也不想揍老夫么?”
“属,属下绝无二心,万万不敢!”嘴上这样说着,袖中的手已不自觉握了起来:这欠欠风骚的语气,真的让人好像揍他啊!
“这就对了,老夫其实也是在替你分担,不像别的那些甩手领导,老夫只会心疼文优……”
“太尉!……”李儒拳头更硬了。
“咋滴?”
“太尉……仁厚!”李儒脸黑如锅底,眉角突突直跳。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只能这么怂。
甚至,他还要努力挤出赞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