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老董又想炸,跟这蠢侄子说话感觉特费劲:“什么巴结不巴结, 我等也不过出身县尉之家,还曾败落,说白了就是微末寒门,跟寻常百姓有何区别?”
“如今家国动乱,异族贼寇横行,以致民不聊生。老夫得上天垂爱,侥幸入主洛阳,自当鞠躬尽瘁辅佐汉室,匡扶社稷。”
“如此,便当带领天下州郡大好男儿,讨伐不义,勘平乱世,还百姓黎庶一朗朗青天,令其安居乐业,方不复人生豪情一场!”
说着,又仔细盯向董旻和董璜,道:“如若逆道而行,翻身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反而欺凌弱小、残虐百姓,实属禽兽不如,也太丢份!”
“壮哉!”
话音落下,典韦豁然拍案击掌:“太尉您……说得太好了,俺也是这么想的,全让太尉给说了出来,太过瘾了!”
李儒也不由微微变色,道:“太尉壮志,属下不能及也, 只愿粉身碎骨,誓死追随太尉!”
他虽是读书人,却也出身寒门,闻言感同身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缘何有人生来锦衣玉食,酒囊饭袋却可高官厚禄?”
贾诩向来隐忍, 至此也不由睁开了眼,欲言又止。
老董便将目光投向司马懿和钟繇,道:“老夫之志已言明,若汝二人不敢苟同,尽可直言。”
不同于李儒贾诩,这二人出身都算不凡。虽称不上世家,却也能蒙父祖辈余荫,成为衣食无忧的人上人。
“太尉……”钟繇面色凝肃,以不变应万变:“属下还是那句话,若乃目光短浅之辈,又岂会将何颙等人侵夺百姓田产之事如实告知?”
“元常公义,谋略深远,老夫欣慰不已。”老董抬手行了一礼。
钟繇当即躬身回礼,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轮到司马懿,面色也丝毫不慌,从容言道:“伯父,侄儿虽年岁幼小,却也知道一个极为简单朴素的道理。”
“哦?……”老董侧目,道:“什么道理?”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说着,他还吸溜一口豆腐脑儿,道:“豆腐脑吃多了,也咸也会撑。”
“哦?……”老董眉眼弯弯,对这孩子更有兴趣了:“所以呢?”
“所以侄儿每次来伯父府上,只吃一碗,省得吃多了积食。”说完又微微一笑,继续道:“用伯父的话说,一顿饱和顿顿饱,侄儿还是分得清的。”
“善!”老董顿时眉开眼笑,目光慈祥:“懿儿,老夫膝下无子,唯有义子奉先一人,却还不在身旁,甚感孤寂。”
“今日听汝一言,心怀大畅,深得老夫之意。”说着忍不住图穷匕见,道:“不若改日老夫同建公说说,让汝也认作老夫义父,如何?”
‘当啷’一声。
司马懿手中的汤匙,掉在了豆腐脑儿碗里,得意之色顿时凝固。
贾诩见状,忍不住嘴角莞尔:让你卖弄,说过话不要那么多……这下好,平白多了个爹吧?
钟繇则擦了下汗,庆幸自己刚才话不多。
李儒这里,心情就比较复杂:既乐意看到司马懿吃瘪,也吃味老董疼爱的人儿,越来越多……
就在古灵精怪司马懿都不知如何作答时,董璜无意识地出来救场了:“叔父,汝等刚才都说了什么,怎么就要认他为义子了?”
看到老董恼怒一瞪,又赶紧道:“不教而诛谓之虐!……叔父,侄儿虽蠢笨,却是你的亲侄子啊。”
老董无奈,只能向司马懿努了努嘴。
暂时逃过一劫的司马懿,看董璜便充满了感恩,耐心也多了不少:“世兄,愚弟适才不过借用豆腐脑儿,说出世家不可横征暴敛、巧取豪夺的道理。”
“否则穷途末路的百姓揭竿而起,怒潮如海,便会是一番改天换地。”
“就如那黄巾之乱?”董旻有些听懂,插嘴问道。
“不错。”司马懿点头,道:“黄巾之乱这次虽被镇压,但难保下次不会成功。”
“盖因世家大族目光短浅、贪得无厌,逼得百姓不得不反。最终积痈成疾,天下大乱,身在其中的他们也难逃反噬。”
“唯有如伯父所言,均多寡、抚黎庶、正教化,方能使家国天下这棵大树深根固柢,世间河清海晏。如此身为枝叶的世家,也才能繁茂长青。”
“善!”
这话不是董旻或董璜恍然大悟,而是老董忍不住拊掌赞叹:“懿儿果然深得老夫之心,不用改日了,此刻当着众人的面,老夫便收下你这义子!”
司马懿顿时一惊:合着,怎么都逃不过认贼作父这一劫?
贾诩便忍不住打趣,道:“太尉,快看懿儿欣喜若狂,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还不速速拜谢太尉?”
“谢,谢义父!……”司马懿能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啊。
“嗯,老夫不喜欢义父这个词,以后要叫爸爸。”老董心满意足,道:“要叫得清脆、欢快,发自内心,懂么?”
气怒攻心的司马懿,死死攥紧拳头。
然后猛然开口,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字字饱含着少年在强权下无能为力的屈辱:“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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