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一时间有些失神,他好像看到了有漫天的梨花此刻正飘落到湖水湖面,那是一片美景。
他有些痴了。
谢南渡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陈朝的脸颊,陈朝也一直看着她,其实陈朝这会儿看得很清楚,这会儿的谢南渡,脸颊上又浮起两朵桃花。
女子动情之时,最最好看。
陈朝不由得喃喃道:「从前没有胭脂,女子的脸,只为心上人而红。」
谢南渡听着这话,琢磨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话还有些意思,哪本书上看来的?」
陈朝被谢南渡言语惊醒,这才说道:「记不清了,也不知道哪本书上看来的。」
谢南渡收回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情意不减,天底下,也就只有此刻眼前这家伙,能让她这么看着了。
世上从前无人,如今就此人,以后也唯有此人。
陈朝看着她泛红的小脸,认真说道:「那天贺良那臭小子跟我说,要是有一天喜欢上一个女子,就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去北边了。我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办,但我这会儿就不想离开神都了啊。」
在这一刻,陈朝忽然觉得就这么陪着眼前的女子过这一辈子,好像真的很好。
谢南渡说道:「离家没关系,走多远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能回来就行。」
像是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这个女子来说,这句话就已经说明很多了。
「有些佩服叔父,他那么在意姨娘,只怕不知道有多少次都会想就此放下身上的担子,从此就跟姨娘过一辈子就是了。可他到头来,还是为大梁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从来没有放下过自己肩上的担子。」
陈朝笑了笑,眼里也有些遗憾,那年武试结束,他本已经打算去宫里见姨娘一面,叫一声姨娘的,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当面叫出那声姨娘来。
「大概下辈子,叔父是怎么都不想做皇帝了。」
陈朝算是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那位叔父的了,天下本就不是他所愿,只
是身上流着那样的血,才一直勉力撑着,从内心的意愿来说,他想要过的日子,一定不是他过上的日子。
陈朝眼神黯然,轻声道:「虽然知道叔父不见得就真的走了,但还是有些想他了,也想姨娘和皇姐,还有娘亲。」
「娘亲要是我喜欢的姑娘是这样的,是这个天下最好的,不知道会多高兴,肯定会亲自下厨做一桌子菜,不过她的手艺比起来姨娘可要差远了,你到时候吃的时候,尝点就行了,别真吃太多,齁咸!不过娘亲做的糕点勉强还下得去嘴……」
说到这里,陈朝忽然不说话了,他好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娘亲已经故去很多年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这辈子是怎么都吃不到自己娘亲做的饭菜了。
想到这里,陈朝不知道怎么的,眼眶不知道怎么就湿润起来,之后越发汹涌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流。
很快便是泪流满面了。
他在大水之后独自一人远行,饿得瘦骨嶙峋几乎要死在路上,不得不吃人的时候没哭,之后在天青县????????????????做镇守使,在群山之间和无数妖物厮杀搏命的时候没哭,后来回到神都,遭受了无数冷眼和嘲笑的时候也没哭,甚至在这个年纪肩负起整座大梁的时候,他也没哭。
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谈起娘亲做的饭菜,眼泪就止不住了。
陈朝低下头去,浑身颤抖,双肩不断抖动,却还是死死咬住牙,死死压着自己的哭声。
谢南渡看着陈朝这样子,其实很明白他这会儿忽然间的情绪崩溃。
眼前的这个家伙,早早就习惯把所有的苦痛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早早就没了依靠的人,没了亲人。
后来面对皇帝陛下,他一点又一点地敞露心扉,终于接纳对方,将他看做自己最后的长辈,可如今这家伙最后的长辈也不知道什么是不是还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回来。
前段时间,他一直强撑着去处理那些事情,不让自己去想,可到了这会儿,事情告一段落,那根弦忽然松了下来,自然也就如此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还没成婚,即便平日里再表现得杀伐果断,但终究是有自己柔软的地方。
「陈朝,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哭鼻子,不嫌丢人?」
谢南渡忽然开口,但实际上她清清楚楚,眼前这个家伙,即便是再如何痛苦如何脆弱,想哭的时候,也只会在她面前哭。
过了好一会儿,陈朝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
谢南渡看着他唇上已经被自己咬出的血痕,轻轻凑了过去,伸出舌头帮他舔干净那些血痕,然后看着他的那双眸子说道:「不丢人的,陈朝,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哭鼻子,一点都不丢人。」
她说着话,轻轻伸手去擦那脸上的泪痕,轻声道:「你又不是什么都没了,你还有我啊。」
陈朝看着谢南渡,问道:「你会一直都在我身边吗?」
谢南渡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一直问我,而我,会一直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