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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谵来到龙城郡的第四天,那条被风沙掩埋在龙城郡,完全成了地下暗河的浊河上游一段,完全被清淤疏通了,在宽宽的河床间,浊河还只是涓涓细流,一路潺潺地向张掖流淌过去。
善感的士子见到此景,脑海中不禁勾勒出浊河两岸麦浪翻滚,人流熙攘,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清平盛世之象的图画。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啊!”柳承珏前来观看时忍不住感慨道:“本官得写呈文告知张掖及下流其他州、府,提醒他们注意疏通河道,以提防到了雨季此河道水量剧增引发下游水患。”
水流是最容易抄近路的,先前地上完全被填住了,从大玉山下来的水只能走地下暗河,如今疏通出来,这么低的地势,这么宽的河床,势必会引来抄近路的水往东流去……凡此有隐患的地方,他都不能疏漏,一一要呈文俱上奏报朝廷,告知同级府衙大员的。
初到龙城郡的陆谵得知开挖出一条大河来,将此地多年缺水的问题一举解决了,忽然不端高人的范儿了,他冲出毡帐,一路跑着奔到了浊河边上。
到了地方没留心看人,一下子跟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是个读书人,羸弱不堪,往前一栽又撞到了正在巡河的江扬,江大人趔趄了下,看见撞人的那人四十多岁,通身却仍有积石如玉之丰姿,料是陆大儒无疑,忙上前见礼:“武夷先生。”
武夷先生。
这名号是真的很响,天下读书人没有不知道帝师武夷先生陆谵的,因此来看河的人登时转去看陆大儒了,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往前凑,都要一睹其风采,大有“看杀陆谵”之意。不过人家陆谵早就活过了能被“看杀”的年纪,他愣了一愣,立刻给即将开办的象峰书院拉起生源来:“在下来到此地是想办个书院来讲学的,谁家里要是有适龄的蒙童,欢迎到时候送到在下所在的书院去。”
听了他的话,围观的人群都不能说是欢喜了,简直就是欢喜若狂,也不看河了,带着孩子来的立即牵着稚子往陆谵身边挤,想让他看看能不能现在就收下自家儿子当学生,就差没三呼“陆大儒万岁”了。
陆谵呵呵笑道:“等书院筹备好开学那日,都能来。”
说完他扭头扫了一眼江扬身后的众官吏,说道:“你们也能来,但记得带上文章。”
音落,尤其是那些还未考中进士,尚是举人的官吏,如卫景平这样的,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了。
也没心思看河了,留着陆大儒与百姓在河边同乐,一到下公差时间都着急忙慌地回家做八股文章去了。
当晚,卫景平花了十成十的气力把文章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终于读着满意了才誊抄好,等后日休沐时去找陆谵点评。
其实陆谵比他们这些人还心急,他一天能找顾世安问两遍:“遥光,你不是说龙城有个人文章做得深得你老师的传承吗?他怎么迟迟不来见我?”
陆谵说的顾世安的老师名叫蔺沛,和陆谵师出同门,只是此人不愿意做官,考中举人之后就在扬州的谢氏族中的私塾里当了十年西席,后辞别而去终身不再收学生。
蔺沛做八股文审题细密,文章理法兼顾,用词淳厚,非常得同门师弟陆谵的推崇,听说他生平仅教出一学生谢熠有乃师文风,可惜后来英年早逝,没有将蔺沛一派的八股文风格传承下来。
顾世安虽也是蔺沛的学生,但他的文章以灵动见长,不似其师风格。
“卫四定是将文章做出来了,”顾世安说道:“陆师叔你等着,我去找他来。”
这日他来的时候卫景平恰好不在毡帐里,只有卫景川巡逻回来在自斟自酌,顾世安问:“你四弟一连熬了几个通宵,还没写出文章来吗?”
卫景川被他一激将:“谁说他……没做出来,等着,我拿给你看。”
他明明看见卫景平誊写好了就放在书桌上呢,出门的时候还特地嘱咐他别让金灿灿回来往上跳,再一爪子给他抓花了。
卫景川将那文章取来,顾世安才看了个开头就觉得卫景平这篇文章作法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周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