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谢意看起来太乖,女人开门时的防备和谨慎被消融,她搓了搓手,把门打开:“你愿意进来详细谈一谈吗?”
谢意顺着敞开的大门看进去。
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里面的景象却令她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面前的房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平米,没有多余的家具。中间横着一块塑料木板和一层幕布,将这原本就狭小的房间隔成两边。
一边有一张床和一张小课桌,另一边则放着一张床垫和一堆米袋。
从米袋的开口来看,里面应该放的是一些色彩各异的玻璃珠子。
女人刚刚就是坐在床垫这一边,一手拿着线,另一手一颗又一颗地串珠子。
上个年代末,做工浪潮刚刚在北区兴起。
当时还尚未进入网络时代,虽在同一座城市,可港城南区靠海,常年靠贸易获取经济效益,在经济大增长的那个时期,当地居民收入也跟着稳定快速发展。
而北区却面山,连出行都不易,更遑论通过贸易经商赚钱,这儿的人更多靠的是自给自足。
于是,在经济极度失衡的港城南北两区,无数穷苦的打工人都想趁做工浪潮赚一笔。
毕竟,南区那些有钱的主,并不会太在意你要的时薪是15元还是20元。
某个早晨,一堆来自北区的人涌了出去。
如果去细究,其实不难发现,走出去的这些人,多数家里曾经是新世界的簇拥者。
可在新世界衰颓后,他们却成了那个时代的弃儿。
而今,南区的发达和劳动人口的缺失,让他们对此浪潮充满了希望。
但好景不长,几年之后,南区却出了一件惊动港城的工人盗窃事件。
那天夜里,几乎所有被长期雇佣在南区的工人都被扫地出门,主顾们对他们这些贫苦的人失去了信任,哪怕酬劳再低,多数人也不愿再雇佣他们。
于是,落魄的他们再次成了新时代里的弃儿。
北区自此成了一座围城。
有人安稳,有人不甘。
但无论如何,生计却总要维持下去。
他们再次涌进那些拥挤又破旧不堪的出租屋内——
这些房子,本是新世界的废弃物。
却成了他们最后的港湾。
在北区做零工再送往南区低价售卖,也成了这些人维持生活的最好方式。
尽管只够温饱,但他们还有希望。
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靠学习,逃离这片废土。
谢意走进的这家人便是这种想法。
这家住着一对母女,也都姓谢。
女儿谢婉婉今年十五岁,刚上初三,正是备战中考的关键时期。
而开门的女人叫谢安,没读过书,平日只能靠穿珠帘和替餐厅打扫卫生为生。
但就是这样拮据的家庭,含辛茹苦的母亲还是希望,谢婉婉能多争点气,读书,上大学,然后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哪怕是新世界以外的北区都行。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初中毕业,上技校,找一份辛苦的体力工作,然后再回到这儿,就此过一生。
谢安介绍完自己家里的情况,再看向谢意时,眼神里带着的不安愈浓。
谢意一看就是好人家里出来的女儿,又是港大的学生,自是不差自家所能支付的那么一点零钱。
而且——
从一进家里门开始,谢意就一直沉默不语。
她嗫嚅着,正想开口。
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