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都不明白,才堪堪过去数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母亲却告诉我,不用想明白,她已经同我跟李公子牵了红线,下月初五,我就要嫁过去了。
我大惊,李公子同我虽自幼相识,但我与他都各有心上人,只是最单纯的朋友关系,我俩怎么可能结成夫妻?
母亲却瞬间冷下脸,她质问我,难道临安城谢家的大小姐,要嫁一个落魄的画家吗?难道他不是图我们家的钱财吗?
我瞬间觉得无力。
从前我总爱同母亲讲从文学书上看到的故事,大多都是些门不当户不对的美好爱情故事,那些故事总让我觉得爱情真诚而可贵,又充满了幻想。那时候的母亲听完后总是笑笑,并不曾多言。
我以为她懂我。
我以为她不会有偏见。」
「我发疯似地去找他。
书店没有、画室没有、公园也没有,直到日暮西沉,我走到港口边,远远地瞧见他坐在那。
孤零零的,令人心疼。
我瞧见了他脸上的伤,泪水一下就涌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见了我,却一下站起身想跑。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挣扎,说了一堆我不爱听的话,但我始终没有松手。
等他卸了力,我问他,你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
我又问他,那我们这么些天,交流了那么多的文学、艺术,天体音乐、逻辑哲学、立体主义……这些都是假的吗?
他摇摇头。
海浪声拍打在峭壁上,汽船的鸣笛声远远传来,海天交界处,金黄坠入深不见底的海中。
他突然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了下来。
再开口时他声音沉了下去。
恍惚中,我听见他说,我来自盛京。
我吃了惊。
盛京如今已沦陷,整座城陷在一片飘摇迷离里,听闻里面已寸草不生、枯骨满地。
我还姓盛,他又说。
这下,我更讲不出话来了。
谁人不知,盛京之所以沦落至此,就是因为盛家人。
在此家国动荡之时,原本应该顶起一片天的盛家,却勾结乱贼,将那原本还远在天边的乱火烧至家园内。
一夜之间,盛家家业尽毁,从前人人景仰的盛家人变成了过街老鼠。
我本以为,盛家人全都逃到西洋彼岸去了,却没想到,这小小的临安城里,却藏了一个。
难怪之前,问及姓名和家乡,他总是闭口不提。
我大哥确实做了不义之事。见我满脸惊诧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盛家确实不冤。
可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
闻言,他眼睛蓦地睁大了。
我看向他眼底,摸了摸他炽热的掌心,也跟着笑了笑。
我从没忘记,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大雪天,自己明明还挨着饿,却将刚买来的热乎包子给了街角的乞讨小孩。也从没忘他那厚厚的一沓画纸,一看就用了很多年,哪怕颠沛流离也一直放在身边,那里面画满了饿殍遍野的土地,也铺满了满地的鲜血和白骨。
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这一切苦难与屈辱。
他虽然姓盛,但他有情有义,温柔良善。
我虽然自幼锦衣玉食,却也不瞎。一个人好与坏,从眼神,从内心就能看得分明。
他是个顶顶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