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烛火下，叶清兰笑意盈然，十分随和。让人不知不觉中生出亲近之意。

红绡腼腆笑了笑。一脸感激，却不敢坐着，依旧恭恭敬敬站着。

叶清兰见红绡如此拘谨，也没有过分为难她。笑着示意她走近一些：“你不用紧张，我请你过来。只是和你说说话罢了。”

红绡局促又不安陪笑：“三小姐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婢了。”主子召唤奴婢。哪有用请。

叶清兰温和笑道：“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真不用那么紧张。我们两个说话，也绝不会有别人知道。来，过来坐下说话。”

面对这样善意，红绡心里自然感动，犹豫片刻，终于不再推辞，叶清兰身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现感觉好多了是不是？”叶清兰俏皮眨眨眼。红绡抿唇轻笑，原本局促紧张情绪悄然平复。

这环境这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她那个随意舒适会客室。前来咨询问诊病人，一开始总是抱着怀疑和不信甚至戒备态度，然后她随和可亲笑容和话语中渐渐平静下来。

叶清兰将心里那丝唏嘘按捺下来，面上挤出温和笑容：“今天下午回廊里不便说话，所以我才特地等到晚上请了你过来，就是随意说说话，没别用意，你不用胡乱猜疑。”

红绡被说中了心思，有些赧然。

真不能怪她多心。她如今怀着身孕，荷风院上上下下眼睛都盯着她，她做事战战兢兢唯恐出任何纰漏和差错。原本毫无来往三小姐，忽然叫她来说话，她岂能没有半点猜疑？

通过言语交谈和肢体暗示，迅速拉近距离，本就是叶清兰擅长拿手好戏。现又是成心想让红绡褪去防备，叶清兰自然卯足了力气。先从琐碎小事说起，问一些无关紧要闲事琐事，红绡这样交谈中，果然渐渐放松下来。

叶清兰不动声色扯入正题：“你身孕也有三个多月了吧，怎么肚子还是平平？”

红绡略有些羞涩应道：“四个月以上才会显怀，奴婢这才怀着三个多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怀孕初期经常孕吐，又没吃什么好东西，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又穿着宽松衣物，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多个弟弟或是妹妹了。”叶清兰笑道：“父亲是盼着你生个儿子呢！”

提到肚中孩子，红绡眼中闪过温柔笑意：“奴婢倒是盼着能生个女儿。”大概是这样气氛太过舒适，也有可能是眼前巧笑嫣然少女令人如沐春风，红绡不知不觉说了心里话。

“为什么想生女儿，是因为你喜欢女儿吗？”叶清兰顺着她话音追问。

红绡没了防备之心，随口应道：“女儿倒是能平安长大，若是生了儿子，只怕……”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妙，脸色一白，结结巴巴说道：“奴婢该死，竟说了这些大逆不道话，奴婢该死……”

“说实话，为什么就该死？”叶清兰微笑着反问。

红绡压根没料到叶清兰会是这个反应，不由得怔怔看着叶清兰。

叶清兰目光明亮柔和，口中说出话却让人听心惊肉跳：“红绡，你其实心里很清楚，母亲根本不会容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红绡脸色一白，呼吸有些不稳，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叶清兰直直看着红绡，继续说道：“你伺候母亲这么多年，母亲什么脾气你其实比谁都清楚。当年我弟弟是怎么夭折，还有我生母是怎么死，你也该听说过。”

红绡脸色愈发白了，下意识垂下了眼睛，不敢直视叶清兰：“小姐，奴婢一直忠心耿耿伺候太太，从没想过这些……”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叶清兰声音还是那样平静柔和，却又无比犀利：“就算你表现再老实再安分，母亲也不见得肯放过你肚中孩子。你难道真打算就这么任凭母亲发落处置吗？”

红绡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嗓子里像被什么堵住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清兰缓缓说道：“要想保住肚中孩子，你得变坚强勇敢。要学会保护自己，还得学着和母亲周旋。一味示弱放低姿态，只会让母亲不把你放眼底。也不会把你肚中孩子放眼底。”顿了顿又说道：“你也不是全无凭仗。母亲为什么一直迟迟没动作，是因为父亲很重视你肚中孩子。母亲不想落个心狠手辣名声，所以有诸多顾忌。”

也就是说，薛氏虽然想除掉红绡肚中孩子，却又爱惜着自己名声，要顾忌叶承礼反应。所以，她必然不会正大光明动手。只能用一些隐晦法子。这么一来，红绡饮食上反而是安全。因为吃食上动手脚，是容易被发现蛛丝马迹。

红绡瘦了这么多，自然也是担心每日饮食有问题，所以根本不敢多吃。甚至连薛氏命人送去补品，也不敢喝，大多是偷偷倒掉了。再这样下去，不要薛氏动手，红绡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叶清兰又微微一笑：“先保重自己身子才是重要。父亲走之前就叮嘱你好好养胎，你总往母亲面前凑合，又讨了针线活来做。这又是何苦。母亲绝不会因为你这么做就心软。”倒不如离薛氏远一点，安安分分躲屋子里量少出来走动，反而安全。

红绡默默品味这番话，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面色还是那样苍白，目光却明亮了起来：“多谢三小姐提醒。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红绡真明白她意思了吗？叶清兰也不确定。不过，她能做事情很有限，这样提醒已经是她能做全部了。希望红绡今后机灵警觉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