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大凌和东赵爆发的战争,月神宗被皇家强行征用,那一仗,死了很多人,其实长老们都很明白,皇家是用这个机会,将实力膨胀的月神宗铲除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月神宗自那以后便一蹶不振。”
“实力损伤较大的东赵,决定用和亲来拖延大凌的脚步,也想从根基上破坏大凌,出亲的是大凌的三公主,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三公主在出亲前得了不治之症,皇室便拉着我姐姐去顶了三公主的份儿,正是如今的大凌皇后。”
九官说得很平淡,似乎年代久远,淡忘了那些本该有的情绪,夏礼却心里一紧,急忙问道:“那、那个男子呢?”
九官是可怜的人儿,可是那个男子,似遭受了比九官更加痛苦的事情。
她捡起身边的一片三角叶,手指碾了碾,便成了碎末儿,带着沉痛的记忆一同飘散开去。
“姐姐想跟他私奔,那个男人,无情地以虚伪的道义拒绝了她,姐姐是带着无比的恨意踏上这条路的,也造就了今后的那些事情。”九官又叹了一口气,但是心神却放松了下来,不知曾经发生了什么,让本该沉重心情的她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
“可为何九官老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夏礼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九官闻言轻笑了一声,抬头道:“现在这副模样有何不好?不老不死,冬日不觉寒冷,夏日不觉炎热,雨日不觉湿润,旱天不觉干燥,岂不人生完美?”
夏礼怔怔看着九官,没有言语,九官奇怪地转头看来,正对上了夏礼的目光,身子僵了一下,斗笠下的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又垂下头,低沉道:“你这孩子,倒让我想到了那个负心的男人。”
“我没有放弃那个男人,就算他抛弃了姐姐,我还是对他很痴迷,是痴迷的程度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眼里渐渐能够找到我的影子了,天不遂愿,便是要毁了我的一生,皇家又将我指婚给了二皇子,实则还是为了控制那曾经的第一大宗,我也不过是政局上的一颗棋子。”
空气有些凝结,似乎是因为那散发的忧伤。
“我很傻,做了和姐姐一样的事情,便是相信那个男人,相信他会带我离开,而后,他确实离开了,但是是一个人离开的,只为我留下了一封信,叫我要为了族门着想,依旧是满嘴的大义,虚伪得让人作呕,到底还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男人。”
斗笠青纱下,九官的眼神心绪,不知飘到了何方去,夏礼只感觉身旁不过坐立着一具没有了感情的空壳子,心里甚觉凉意。
“我恨那男人,也恨东赵人,我不愿委身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且还是天底下最恶劣的皇族,所以我挑断了自己的经脉,从月神山上跳了下来。”
听到这一段,夏礼猛地弹身而起,震惊地看着平静的九官。
九官却笑了笑,一把撩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木头做的手臂,怪异地扭转了几下,笑道:“正如你所见,我还活着,正好被游历至山脚下的木会长所救,不过我伤得很重,四肢尽折,他将我送到了太白山木枷族,便有了我如今这副模样。”
“都说死后方知生命可贵,我的心却跟着我的身体一起死了,我活着只有一个目的,我要报复曾经伤害我的人,因为他们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今后还会沾上新鲜的血液,他们的存在让我感到恶心,除掉他们是我唯一的夙愿。”
九官的语气变了,变得狠厉了,变得更加无情了,夏礼能够感觉到她的恨意,她恨东赵,她恨她的家族,她恨那个男人,她甚至恨她自己,她是仇恨的化身,那具木枷是被浓郁的仇恨所驱动着,所以夏礼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觉得心里极为不舒服。
夏礼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任何语言都不会对眼前这个女子再产生任何影响,一辈子的积怨,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撼动的,根深蒂固到了令人可怕的程度。
“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能让我想到他,或许是你们姓氏相同吧。”九官幽幽说道。
“夏礼。”九官轻轻唤了一声。
夏礼忙转头回应,九官却拔出了自己的利剑,黑色的剑鞘闻声落地。
“想不想学月神剑法?”
夏礼神情一窒,有些没回过神来,愣着想了半天,自己不过是一个妖御族的守香儿,连晨练的资格都没有,久而久之便有了神往,他却在犹豫,毕竟身属妖御,习他派功法,不合乎规矩。
九官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将利剑一把插入土中,冷声道:“你不是说有要必须保护的人吗?若是手头没有本事,自保都是问题,如何保护他人?莫言好歹掌握了各种攻防法术,你却是空壳儿一个。”
这句话戳在了夏礼心头,头一个闪进脑海的身影,竟是鱼小雨脸红的模样。
“我学!”夏礼站起身,认真地朝九官猛地点了点头。
九官笑着将利剑拔出,收归剑鞘,道:“那么你将要付出比莫言多十倍的努力,还有二十日,习得月神剑法之皮毛也是相当费力,你做好吃苦的准备吧。”
九官说完,持续着冷漠的作风,转身行将离去,夏礼却唤住了她:“九官老师。”
她停下了脚步,夏礼忙将心理积压的话抛了出来:“那个男人现在……”
话音未落,九官支手阻断了他的话语,朝前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斗笠下冰霜般的声音飘然而出:“他……死了。”
然后,阳光依旧还是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