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炙汰和月神两柄剑,似乎有些兴奋,迫不及待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催促着夏礼赶快走出这呆地生霉的帷帐。
帷帐被安在了大车上,每日都被四匹大马拉着行进,不知不觉间,已然接近了大凌的边界线,这里是最荒凉的地带,唯有草木,不知野兽又会从何而来,野火又将如何炙热。
时值正午,左家军又一次停驻下来,扎在了一条小溪边。
军中,最熟悉的味道,便是酸酸的汗臭和血腥的味道,更不用说帐子里还有很大一股霉味儿,加上每日提酒来烦扰自己左阁,夏礼早已按捺不住了。
他缓缓揭开帘子,一股清新的水味儿扑鼻而来,他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换做了左家军标志的褐色衣袍,腰间捆着一根黑色的腰带。
左家军的名头,夏礼一直听在耳边,从未见过,所以也不了解,这所为的当今第一大国的头牌军队,是何等架势。
眼前,只见千乘马车,骏马毛色润泽,腿直有力,一瞧便是久经沙场磨砺的宝贝,可是竟能弄到如此多的好马,不得不让人心叹。
远一些的练兵场里,无数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战戟,一招一式尽显熟练狠辣,里头挑不出一个动作僵硬的新兵,也找不出一个动作迟缓的老兵,整齐划一,势可比天。
数万士兵,心中都遵循着左家军的每条军规,自觉自律,俨然如同一个裹紧的大球,让人找不到一丝的空隙,一丝的破绽。
夏礼能明白一点,为何这支人数并不充裕的军队,会被称作王牌师,敢问那支军队遇见它,能扛过片刻去?左家军每一名士兵,都是至交,他们熟知同伴的每一个心思,互相照应,互相合作,无见无隙。
夏礼的心头,涌起一阵寒意,不禁想到,若是这支军队,真的攻来辽云,那么必是万劫不复之境遇,这也是他为何走上这条道路的初衷。
潺潺溪水,舒缓而过,夏礼的心,渐渐平息了一些,胸口依旧隐隐作痛着,忽然觉得是有些对不住狼莫愁和螳万承的,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跟他们赔罪。
想到这里,夏礼禁不住笑了笑。
不知何方,一声轻不可闻的啜泣如同飘扬的风,一道入了耳。
阳光洒在娟娟细流上,将从旁蹲身而泣的那个女子,映地不止些许凄美,黑色的柔发顺着水流的方向,随风一起摆动。
夏礼轻轻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来,脚下的石头,没有棱角,都是圆滑地很顺手,夏礼捡起一颗来,噗通一声,扔进了小溪里,溅起的水花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夏礼幽幽开口道:“你该知道,我是死不了的。”
邱艺儿猛然转过头来,瞪着夏礼,泪水依旧止不住地在她的面颊上流淌,她怒道:“你差点死了。”
夏礼笑了笑,道:“熊长老不可能杀死我,你知道的。”
“鹤长老没有告诉熊长老,他差点杀了你!”邱艺儿声音压得低了些,漂亮的眸子里倒着溪水的光泽。
“你怎么知道鹤长老没告诉他?”
“我、我,熊长老下手那么重,明明就没有留半点余地。”
夏礼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入溪流里。
“若不是那样,左阁又怎会无半点疑心。”
邱艺儿低着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嘴里含糊地说道:“我不管,我只知道,你差点儿死在我怀里。”
她想要擦干净泪水,很用力,眼睛揉得生疼,可是手指上的泪滴,愈来愈多。
夏礼不知道为什么,邱艺儿一哭,他心里就很烦,静不下来,所以又捡起石头,朝溪水里扔去。
“不要哭了,他们快来了。”夏礼皱着眉头说道。
邱艺儿揉着眼睛,抽泣地道:“到、到边境了?”
夏礼眸中神色一暗,突然站起身,朝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草野看去,一排细长的黑线,从地平线上,远远地飞驰而来。
左家军架起的瞭望台上,突然鸣起一声震天的号角声,而后,瞭望兵朝下嘶吼着呼喊道:“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