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云凤,住在周府的偏院,她记得小时候也随母亲住过正宅,但是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寡居在家,鬓边插一朵白色绒花,继母说云英尚未出嫁,见着她不吉利,便遣她住了偏院。
她心里想,偏院更自在。
那一日,云英要嫁了,她刻意躲在院子里,一天都不出去,怕坏了大家的兴致。
继母却古怪地将她招去:“都说凤儿针线上眼光比谁都毒,来帮妹妹看看盖头的花样。”
她就纳闷了,怎么这时候看花样啊!后来一想,云英不比她,应是备用的盖头太多了,挑花了眼了。
云凤怕晦气,刻意找了件水红衫子穿上去了。
路过园子,就奇了,继母把云英看作手中宝,怎么婚礼办得比她当年还要俭省。
想来听说那艾家最近倒了势,不比从前,也许是怕刺激了亲家吧。
继母坐在房里,看着她直笑,百褶裙下露出一只五福献寿的大红鞋,每只蝙蝠的眼睛都是米粒大的黑珍珠。那鞋不住晃动,晃得云凤有些眼花。
继母伸出白皙的手比了一下下首的座位:“凤儿来了,坐啊!”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她生得美而媚,喜欢穿些花红柳绿的衣裳,首饰也爱大件儿的,特别是夏日里,脖子上拴根粗金长链,压在桃花色的衫子上,艳得惊心动魄。
云凤恨她,所以不愿看她的脸,半低着眼帘望着团花地毯。
这主宅已经和当年大不一样了,到处金光闪闪,无不彰显这女人粗俗的出身,连地毯上都织着金丝。
她无法忘记这个女人是怎么样一步步将母亲逼到深渊,让她的少女时代变成噩梦的。
母亲出殡的时候,是大寒天,云凤站在母亲的薄棺旁边,白麻的孝衣下面不知是哪房表亲家女儿穿剩的旧棉袄,棉袄是褪色的褐,泔水一样的颜色,袖子长出孝服一截,她知道自己像极了一个傻瓜。
她看见这个女人站在自己的对面,白衣下露着绲金边的桃花出风毛黑狐皮袄,正扭着头同旁边的人说笑。脑后发髻上的银牡丹的花蕊竟是星星点点的碎红宝石,鸽子血一般的殷红随着她每一次花枝乱颤的笑,颤巍巍地抖动着。
云凤恨继母,所以也恨云英,但她也明白云英是无辜的,种种矛盾,让她和这个妹妹从来无话可说。
继母的似笑非笑含着鄙夷,云凤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儿,心里只是奇怪她怎么在这时候有闲心跟自己敷衍。
正当此时,周灿家的捧上一碗茶来,继母笑嘻嘻道:“你才十九,这么年轻,怎么能守得住呢?”
云凤恨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却只能低头饮茶。
不知又聊了多久,她就觉得身子发软,软得手都握不住。
她听见继母似乎在唤她的名字。
她想应,却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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