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仙上如此说就不近人情了,觅儿有婚配的权利,我亦有单相思的权利。”扑哧君脖颈一梗,壮士断腕般大义凌然。
“如此,彦佑君便自行归去单相思吧。”爹爹一甩袖,道:“送客。”
“不管不管,人家就是要见觅儿!”扑哧君抱着柱子扑腾,颇有些胡搅蛮缠。左右仙侍不敢近前,皆奈他莫何。
“彦佑君非稚童,连续十余日,日日此般一番闹腾不怕贻笑大方?”嗳?原来扑哧君已经来了这许多日,我在内院倒真是都不晓得。
“我一片丹心日月可表,有甚可贻笑?”扑哧君可谓冥顽不灵。
爹爹仁善非凤凰般狠戾之人,自然不会随便出手用法术对付扑哧君。但见爹爹捏了捏额头就此作罢返身回厅,嘱咐左右仙侍将门掩上,任由扑哧君在外折腾。
院内仙侍想来也习惯了,片刻后亦自行散去,我推门入院,扑哧君双目一亮,眼疾手快弃了门柱便扑了过来,欢天喜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直道:“哎呀呀!软的!热的!果然还活着!”
“呃~”我挥开他的爪子,“不晓得扑哧君寻我有何事?”
“美人,人家听闻你出了事担心得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稳,冒着被水神仙上发配去看水沟的危险也要来亲自看看你,你看你看,我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扑哧君撸起袖子露出手臂直往我眼前凑。
我配合着戳了戳他圆滚滚的手臂意思了一下,道:“苗条甚好,甚好。”
扑哧君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你敷衍我……”忽而话题莫名一转,“觅儿,你莫要嫁给那个夜神好不好?”
我一时有些扭不过来,不晓得夜神和苗条有甚关联,怎的忽一下就扯上夜神了,不解道:“为甚?我不嫁夜神哪个嫁夜神?莫不是扑哧君心仪夜神?”
扑哧君抖了抖眉毛,“嗳,这如何可能!要心仪也是夜神心仪我彦佑!想我仪表堂堂,风姿倜傥,一举手一投足皆魅力四射叫人情不能自已,正是女人慕来男人羡。”
我默默忍受,权且当作没听见。
扑哧君正说得天花乱坠之际,忽地风向一转又绷起脸来,严肃郑重执了我的手与我道:“美人,你听我一句劝,切切莫嫁与夜神!”
我听他反复如此说难免好奇,“究竟为甚?”
扑哧君忽地压低声音,神神叨叨,“我前些日子夜观星相,星宿有异动之光,列位有变。天机不可泄露,我只泄露给你一个人哦。”他眉宇笃定,言之凿凿道:“天象显示……显示……显示你只能嫁给我!”
我正凝神听他要说个子丑寅卯所以然来,不妨他最后冷不丁爆出这么一句话,黑了黑脸,干干笑了两声,道:“好神奇的星相。”
“嘿嘿,神奇吧。”扑哧君得意地抚了抚下巴,容光焕发地嬉皮笑脸,“我最近和凡间朝暮县赤水镇莲花沟村一个摆摊算命的半仙新学的占星术,可灵验了!你要不要也学一学?”
“不必了,我大伤初愈不适合学算命,扑哧君还是留着自己慢慢研磨吧。”我委婉推拒了扑哧君,但见远处爹爹正端了壶药显是在寻我吃药,便挥开扑哧君握着的手,觉得手心有些粘腻,想起扑哧君方才鼻涕眼泪一把的模样,不晓得是不是沾了些什么不该沾的龌龊东西,嫌恶地在扑哧君的袖口上抹了抹,道:“我去喝药了,扑哧君慢走不送。”
“啧啧,真真是个没良心的美人。”扑哧君扭捏着一嗟三叹,继而眉眼艳丽一抖,豪放一笑,“不过我喜欢,哈哈!”
我向着爹爹行去,听着扑哧君临行前还在我身后絮絮叨叨:“总归夜神绝非简单之辈……”
爹爹瞧着扑哧君远去的方向皱了皱眉,问道:“觅儿如何结识了这油盐不浸的泼皮无赖?”
我偏头努力回忆了一番,痛心疾首道:“我第一回使召唤咒时不甚给唤来的。”
爹爹略一点头,“如此说来倒不奇,彦佑君本为十二生肖神之一,真身乃是水蛇,因犯了天条被贬下界后属我所司管,见水性召唤咒必起响应。”
我撼了憾,实在瞧不出扑哧君曾是天界列位甚尊的生肖神,“不晓得彦佑君犯了什么天条?”
爹爹素来不理尘俗世事,只道:“此人素行不良,泰半与他风流成性拈花惹草有关,具体我并不清楚。觅儿将来少与他碰面才好。好了,莫说此人,趁着药温按时喝了才好。”爹爹揭了壶盖,细心吹了吹滤去表面的药沫,这才递与我。
我接过爹爹手上的药汤捏了鼻子一饮而尽,爹爹笑着信手取了院内花叶上的一滴露水,幻露为糖,转眼便递了颗甘甜的冰糖到我口中,看着我眉目舒展方才安心,慈爱一笑,满目皆是光辉。
我看着爹爹不染凡俗的神仙容貌上溢出这般神情,不免觉得心头罕有地一热,恍惚忆起凡人的两句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然,我却忘了凡人还有一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扑哧君虽喜妄言,此番却算对了一桩事,我果然没能于三月初八嫁与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