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翻翻白眼,也转动机关,打开了钢匣,取出里头的电报纸,倚着靠枕读起来。
第一份电报来自京城,但这并非来自京城的第一份电报。赵阁老天天都给儿子发电报,问他到哪了,昨晚睡得怎么样,今天有精神么?有没有想爸爸呀之类……
此外也会顺道说一点正事儿。
比如潘晟在遭到雷士祯等七名言官弹劾后,便被万历皇帝勒令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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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潘晟半道上就被撵回家,正在病中的冯公公登时急火攻心。
那潘晟入阁是承他的面子,由张太师临终向皇帝求来的。怎么张太师的灵柩前脚刚离京,皇上后脚就免了他的官呢?类这似弄撒赖?做戏给谁看啊?
冯公公当了一辈子太监,看过三朝的风云变幻,深知在政权交接之际,最容易杀机涌动。甭管你是权倾朝野,还是皇上干爹,一个弄不好就会翻车。
从潘晟的变故中,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床上烙了一宿的大饼,第二天便不顾病体,让人抬着自己回到了久违的司礼监,命当值太监取来那几份奏章的底本一看。
只见那道‘收回前命,仍令潘晟回籍闲住’的上谕,乃是内阁次辅申时行出票,司礼监首席秉笔张宏批红。
冯保当即大怒,将闻讯赶来的张宏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说他貌似忠厚、实藏祸心,这么大的事情不提前知会自己一声!
张宏自然叫起撞天屈,说自己也不知道潘晟是兄长的人,才没有打搅你养病啊。
“他是张太师推荐的,你总知道吧?!”冯保将雷士祯的弹章甩到他脸上,骂道:“‘晟乃元辅遗疏特荐’这八个字,也是你批的!”
“冯公公,这都是皇上的原话。”张宏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垂首道:“咱家跟潘部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何苦趟这浑水呢。”
“哦……”冯保心中咔嚓一声,一道霹雳炸开。竟是他昨晚想到的最坏的清醒——一切出自万历皇帝授意!
他忽然想到那年的泼墨事件。皇帝那一瞬间掩藏不住的怨毒眼神,刹那间清晰无比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冯保仿佛一下被抽干了力气,想要跟张宏说句硬气话,却半分力气都欠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直挺挺晕了过去。
“老祖宗!”跟班的干儿孙赶紧扶住他。
“快把冯公公抬回去吧。”张宏叹口气道:“都病成这样了,还置什么闲气?真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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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冯保悠悠转醒,已经是下午了。
闻讯赶来的徐爵、冯邦宁等人,在床头围了一圈。见他醒来忙七嘴八舌的请安,张大受又断了太医开的安神汤,请干爹服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安神汤?”冯保却一巴掌将药碗打落在地上,颓然道:“再不想辙自救,咱爷们儿都要喝孟婆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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