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次南燕一行,云惊凰才幡然明白:
帝懿担心的并不是因无法保护她,而是他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
每日看着自己的母亲经常在宫门口遥望,因相思以泪洗面。
看着后宫无数女人,苦等着出征的丈夫。
再加上东秦皇家给他的教育,不许他儿女情长。
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迟钝,在感情一事上可谓是冷漠。
也因那种环境,他本能地就排斥成婚,排斥让他的女人,成为如他母妃、如他见过的那么多女人一般、苦苦等待的人。
他想要的是征战天下,回家的次数,绝对屈指可数。
云惊凰甚至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帝懿会那般疼她、爱她。
因为前一世,她是不爱帝懿的,每天活得没心没肺。
他要是不在家,她就各种欢腾,吃喝玩乐,跑出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她从不会苦等着他回家,从不会像后宫那些女人一般凄婉可怜。
仔细想来,前世那一年,帝懿还未恢复时,她对帝懿不管不顾。
帝懿就曾遥遥看过她几眼。
那时候的他一定是在想,原来世间也有可以有女子、活得那般自在恣意。
原来也可以有女子不是全心全意在男人身上。
没有她给的压力,他自然足以放开他的情感,渐渐喜欢上没心没肺的她。
因为他要的,便是没心没肺的女子。
后来每次外出归来,无论她怎么吵、怎么闹,哪怕捅他一剑,他也不会在意。
因为他想到的是后宫那些苦苦等待的女子,知道她过得有多煎熬。
帝懿的母亲也是郁郁而终的,到死她的父亲还在战场征战,她没有见到自己心上人最后一眼。
所以作为男人,他什么都让着她,愿意哄他她。
仔细想来……
兴许上一世的帝懿宠她疼她,都不一定全是因为真正的爱。
更多的是对那些在家等候的女子的一种宠、一种弥补。
云惊凰靠近了帝懿两步,伸出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
她仰头看着他,“帝懿,我与那些后宫女子不同的。
我不会在家天天等着、盼着,我可以跟你一起征战沙场,可以在你旁边帮着出谋划策。
你想去的全天下、全寰宇,我都可以陪着去。
我不怕吃苦,不怕战乱,什么都不怕。”
唯一怕的……
便是他不在身边。
帝懿终于垂眸,目光落在女子的面容上。
许是奔波,她皮肤粗糙了些。
她那小手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伤口。
尤其是那手臂上,之前被白磷弹所灼伤的地方,至今还是一片烧伤的伤疤。
“痴傻。”
帝懿为她整理了下发丝,像是个大人照顾小孩一般,口吻是长者的宠溺:
“哪有女子上战场?
我东秦的女子,又何需上战场?”
有他,有东秦的将士男人们,足矣。
“太晚了,你早些安寝。”
帝懿终究是撇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没有回头多看她一眼。
脚步也比往日要快,似乎是不能再与她多留一刻。
一袭墨袍,飞身越过层层宫阙。
片刻时间已离那皇宫几十公里。
月色下。
帝懿那高大的身型站在一悬崖之巅,晚风吹拂。
他耳边还不断回荡着女孩的话。
“我可以跟你一起征战沙场,可以在你旁边帮着出谋划策。”
“你想去的全天下、全寰宇,我都可以陪着去。”
一向平静无波的心脏,似乎是动了动。
只是高处之巅,夜很冷,晚风很凉,令他理智稍微清醒。
他耳边又回荡起一句句苍老的声音:
“懿儿,你生来就是不同的,你是这九州之主,是天下共主!”
“你要结束这战乱纷飞的乱世,你要让东秦的明月、照亮每一寸疆土!”
“你身上肩负着的、是整个东秦的国运,是东秦所有将士的希望!”
“去战,脚步不要因任何而停留!心思不要因其他而改变!”
“你的眼,要看到九州天下,你的心,要装寰宇疆域!”
“日月所照,皆要是东秦旗帜飘扬!”
一声又一声霸气苍老的声音回荡,是那般恢弘,磅礴,将无数不该有的小情小爱,如涨潮般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