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失传,不过是工不抵费,犯不着费那么大人工做这样东西罢了,像缂丝这样真正的好东西,哪怕再费工,也失传不了的。”娴月烤着火笑道:“不过是把水鸟的羽毛去了羽管,一片片拈起来织进缎子里罢了,除了挡风避水,什么作用都没有,寻常人家用不起,真富贵人家,也没有要顶风冒雨的时候,狩猎也用不上,树枝挂一下就坏了,不上不下的,不就失传了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东西贵是贵在里子,你摸摸。”
她也遗传了娄二奶奶的经商头脑,心中自有一套标准,不会因为什么“珍贵”
“罕见”
“只有宫里有”之类的说法就买账,至于和荀文绮她们一样整日争豪斗富,更犯不着。
但黄娘子一摸里子,脸上才真正变了脸色。
失传的工艺千千万,她刚刚夸错羽缎也有些凑趣的意思,但这东西她可是不会认错的,毕竟所有裘皮里,最珍贵的就是这个。
“二奶奶。”
她把那斗篷下摆一角折上来,这是开过毛料裘皮铺子的娘子的手法,直接递给娄二奶奶看了看。
娄二奶奶这才上了手。
刚刚看的时候多少有点意兴阑珊,这下一看斗篷里子那种特殊的茶褐色皮毛,细密柔软,表面浮着一层银针,这才坐直了。
把斗篷里子的接缝认真摸了摸,又把手指伸进皮毛深处摸了摸,闻到了一股极淡的白矾味。
“鱼鳞走刀,白矾栽针,这还真是海龙皮?”
饶是她正因为云夫人和娴月的亲密在生着气,也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海龙皮是只有官家能用的,宗室用都是僭越,怎么安远侯府会有海龙皮?还让你穿回来了。”
“京中王侯里,只有他们秦贺两家有,是当年文远和安远两位老侯爷征蛮时官家赏赐的。只有上百年的世家还记得这事。
“如今海商不通,海龙皮早就绝迹了,宫中都没几件了。
“贺家的海龙皮也只剩这件斗篷了,是之前先安远侯在的时候,因为云姨爱看花,春日雨多,就给她做的,其实用不用错羽缎都没什么,海龙皮本身就是防水的,云姨见我天天顶风冒雨的,就让我穿回来了。让我等春天过去再还她。”娴月烤着火道。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娄二奶奶和黄娘子却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正如娴月所说,有些手艺,失传了就失传了,什么错羽缎不错羽缎的,也不过是见没见过的区别。
但有些东西,就算一辈子见不到一件,但开铺子做生意,就得知道。
不然说出去,你这铺子就是没见识,没见过真正的好东西。
就好像京中云晟街那家瓷器铺子,常年供着一件秘色瓷。也不为卖,就是告诉人,这铺子的底气有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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