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他还是没说话,过了半晌,我觉得有点头晕,就回身坐到沙发上削苹果:“这苹果挺好吃的,别说我对你不好,削一个给你吃。”
我低头专心削苹果,感觉他转身看着我,我的苹果快削好了,他忽然说:“辛海宁,你会不会永远这么憎恨同学会?”
我手一顿,刀正正削到手指,他快步扑过来捏住我的手指,血已经染红了苹果,他着急地问我:“有没有创口贴?”
我没有理他,抽回手,自己找到药箱,用水冲掉血迹,再粘上创口贴。
骆家谦手里还拿着那个苹果,他看着我,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我看着他,到底心软,笑了笑说:“又不关你事。”
他抿紧了唇,想说什么又打住,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对不起。”
我坐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摇摇头:“你真傻,骆家谦,我自己划伤的手啊,关你什么事。”
骆家谦坐在我身边,慢慢地放下那个苹果,出神地看着它,说:“小时候我每次见到你,你总是这个样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瞪着我。我那时候想,这个小女孩真是凶。”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哽咽,我诧异地转头看他,他早已别过头去。我想一想,坦白地说:“我那时候觉得你很讨厌,你都不记得了吧,那会儿你多高傲啊,轻蔑地看着我,说我很丑!”
骆家谦怔了一怔:“我没有说过。”
我不屑地说:“你还用得着说出来吗?那眼神,奇怪地看着我,哼。你用眼睛说出了和江潮用嘴巴说的一样的话:这个扁面孔塌鼻子小眼睛的黑丫头就是我将来的——妹~妹?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
他认真地看着我:“辛海宁,我没有说过,也没有这样想过。”
我有点奇怪他这么认真,因为头好象越来越晕,就把头搁在膝盖上仔细看他的脸:“可是你这样说也很正常啊,你们家人都长得那么好看的。虽然我那时候很讨厌你,不过现在想想,你的反应是正常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骆家谦长得真是英俊,黑如鸦羽的双眉,漆黑中带点褐色的眼珠深而有神,笔直的鼻子,薄薄的唇,下巴微微有点方,很英俊很好看。我脑子一恍,手忍不住伸过去触了触他的下巴。
他整个人一僵,我晕乎乎地笑:“你看,你长得真好看,阮解语也美得很,还有你姑妈也是个美人,我爸呢,反正他同事总是说可惜我长得不象他。所以说,我吧,就觉得,你们才是一家人呢,所以说,我吧,真是不喜欢和你们全家人站在一起,太没劲了。”
骆家谦盯着我:“辛海宁,你喝醉了?”
我瞪着他:“当然没有。”只是有一点点晕。骆家谦轻轻拉开我的手,轻声说:“你看你的脸,红成这样了。”
是么?我双手捂了捂脸,果然很烫,我喝了多少冰酒?好象挺多的,有一瓶吧?我的天哪,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多。我犹豫着说:“没有啊,刚喝完的时候一点事没有,哪有过了这么久才……”我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骆家谦晃得厉害,我说:“你晃什么晃?”
骆家谦忍不住说:“你一向反应迟钝,没想到对酒精也会反应迟钝。”
咦,好象不是好话。不过反正他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我白了他一眼,又白了他一眼,然后就倒下了。
次日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舒卡一声低呼,然后她低声问:“骆家谦?”骆家谦低声说:“是。辛海宁喝醉了。”
舒卡问:“所以你一晚上没回去睡沙发?”骆家谦说:“你不在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沉默的悉悉簌簌,好象是舒卡放下东西,然后她轻声说:“她怎么会喝醉?”骆家谦带一点笑意说:“她觉得赚到便宜了,喝了很多冰酒。”舒卡也低声笑起来:“那酒太贵,她自己很少买。”
我模模糊糊地悻悻:我就是小家子气。抬眼看一看窗外,窗帘大概是被骆家谦拉上的,很暗,转身看床头钟,才五点多。再翻一个身,大概睡得太早,彻底醒了。
身上的衣服只脱了薄棉外套,应该是骆家谦脱的,我的脸热了一下,重新套上去就开了门,抱怨:“吵醒我了!”
他们俩一起抬头,骆家谦说:“舒卡回来了,我走了。”
我说:“你还开我爸的车吧,那是得早点还回去,没准今天有什么家庭野餐什么的要用到车呢。”
说完我不去看他的脸色就进了卫生间。
大门呯一声关上,我手里的牙刷也停住,过了一会儿镜子里出现舒卡的脸:“海宁,有些事情,避无可避吧?”
我瞪着镜子:“他什么也没说,我避什么?”
舒卡看着我,我颓然放下牙刷:“他真奇怪。”
她微笑:“一个男孩子,从小就喜欢一个女孩子,喜欢了很多年,去了国外都忍不住要跑回来继续喜欢她,的确是够奇怪的。”
在这样一个浓春的清晨,我知道,我一直的怀疑和不置信都变成了不容置疑。
昨晚的那束红玫瑰,昨晚的对话,昨晚的回忆,昨晚的守候。
骆家谦,他一直是一个不喜欢用语言表达的人,当年就算嘲笑我也是用眼神的人,是不会对我直白说的。这也是我的仗恃:你不说最好。
因为,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
不然,我就只好不理你了。
我不爱你,所以我不能理你。